燕山镇,燕氏府邸。
燕无瑕静立一侧,听族中管事向父亲,燕氏族长燕凌尘躬身汇报。
“族长,玄冥圣地将启,玄冥城今年照例拨付我族一千枚准入令牌。眼下,镇辖一百零八个村落、灵矿及镇上小家族中,练气后期修士仅九百一十三人,差额不足。”
燕凌尘闻言轻叹,指节轻叩案几,“这些人的修为实在不济,连一千之数都凑不齐。”
管事垂首问道:“族长,是否由练气六层修士填补差额?”
“练气六层实力终究不及后期稳固,到时不好交代。”燕凌尘沉吟片刻,目光沉凝,“族中各分支及镇上其他大家族,都需分摊名额。玄冥圣地虽险,可秘境中的机缘,足以让无数修士舍命相争,不能浪费。”
“遵命,族长。”管事再行一礼,悄然退下。
待书房只剩父子二人,燕无瑕才蹙眉问道:“父亲,我听闻玄冥圣地盛产炼丹灵植,甚至有筑基丹所需的主材,这般机缘,为何要让那些出身低微的修士去涉险?”
燕凌尘未答,反而反问:“你可知五十年前,各村、灵矿及小家族中,有多少练气后期修士?”
燕无瑕老实摇头:“孩儿不知,还请父亲解惑。”
“一千六百余人。”燕凌尘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燕无瑕骤然睁大眼,满是惊愕:“怎会少了这么多?镇上有黑甲卫坐镇,治安井然,鲜少有人争斗伤人。何况练气后期修士多潜心修炼,五十年间,该有不少人从练气中期突破才是。”
“你说得没错,镇上每年都有不少人从练气中期晋入七层。”燕凌尘指尖摩挲着一枚古朴令牌,语气却愈发沉重,“可近百年来,玄冥圣地的死亡率逐年攀升。每次派去一千名中后期修士,最终能活着回来的,不过六百余人。”
燕无瑕脸色骤变,失声问道:“这……这也配叫‘圣地’?”
燕凌尘望着儿子,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语气却带着几分冷然:“于那些下等人而言,自然算不得什么圣地。可对我们燕家,对镇上的各大世家来说,它便是货真价实的圣地。
不然你以为,燕家往年都没有派人前往,你爹我是如何凭着三灵根资质,早早突破至筑基期的?靠的便是这‘圣地’里的机缘。”
燕无瑕眸中骤然一亮,恍然颔首:“孩儿明白了!”
——
赵华章此前从未踏足过玄冥城。
好在玄天宗治下,从各城池到下辖镇,乃至偏远村落,官道皆修筑得平整宽阔,通行无阻。
向路人打听清楚方向后,她便循着一条宽敞坚实的官道直行,据说走到尽头便是玄冥城。
因路况生疏,她不敢贸然走山间捷径,赶路时也刻意放缓了速度。
既如此,她索性将此行当作对《轻身诀》的修炼。
先前施展鬼影步时,她便察觉,若突然加速或快慢交替,灵气消耗会显着增加;唯有保持匀速前行,灵气消耗才最为平缓。
如今一路练下来,随着使用愈发频繁,她的耐力渐长,不仅匀速状态下的灵气消耗低至几乎可忽略不计,行进速度也较往日快了不少。
突然,一道粗嘎的女声自身后传来,“道友,留步……前面那位女道友,请留步!”
赵华章目不斜视。
她清楚这附近只有自己一个女修,可一路行来,试图骚扰她的人不在少数。
好在玄天宗有规矩,严禁在其辖下官道上滋事劫掠,这才连个敢拦路索财的都没有,让她能有惊无险地逼近玄冥城。
更别提这喊话人明显不实诚,刻意压低声音装成男子,可她做了四十年女人,岂会听不出那底子分明是个女修。
因刻意藏拙,赵华章没敢将《轻身诀》催至极致,行进速度不算快。
而那女修已是练气八层的修为,没多久便追了上来。
未等对方近身,一股难闻的油腻味已先飘来,像极了数月未曾沐浴的秽气。
赵华章侧头瞥去,只见对方衣衫褴褛、打满补丁,头发油腻结块,活脱脱一副乞丐模样。
她实在不忍直视,迅速转回头去。
那女修却不依不饶,快步拦在了她身前,扬声道:“这位女道友,为何如此冷漠?”
这一拦,赵华章才看清她的模样,藏在脏污衣领下的脖颈皮肤雪白,黏结的脏发下竟是耀眼的红色,最惹眼的是那双翠绿的眸子,搭配着精致出挑的五官轮廓,竟是她见过的女子中,容貌最惊艳的一个。
难怪要把自己扮得这般邋遢。
赵华章依旧冷着脸:“我与道友素不相识,拦我去路何事?”
那女修脸皮颇厚,此刻不再刻意压低声音,语调婉转悦耳,“咱们同是女修,聊聊也好嘛!对了道友,你是要去玄冥城吧?我叫楼心。”
赵华章绕开她继续赶路,语气平淡,“我确实要去玄冥城。只是道友乃练气八层,与我这练气六层的修士,能有什么好交流的?”
楼心连连摇头,笑道:“非也非也!你我既是散修,又是女修,自然有许多可聊的。”
赵华章挑眉:“你怎知我是散修?”
“这还不简单?”楼心眨了眨翠绿的眸子,“道友衣着朴素,周身灵气却沉稳凝练,步法流畅且灵气波动极淡,这绝非家族子弟能有的样子。
那些世家子弟,要么衣着华丽惹眼,要么修为是靠丹药堆上去的,哪会像道友这般刻苦,连赶路都在修炼步法?”
被点破行藏,赵华章倒也不恼,只是淡淡道:“多谢道友慧眼,只是我修为低微,实在没什么能与练气八层的道友交流的。”
“无妨无妨!”楼心毫不在意地摆手,“咱们一路同行,聊聊天解解闷也好。我这一路难得碰到个女散修,正想找人说说话呢!”
赵华章脚步微顿,没应声,也没赶人。
她本就习惯了沉默。
在家当惯了一家之主,对一群孩子只能用命令的口气,否则根本管不住;其余时候,不是种灵田、打猎,就是埋头修炼,从未有过与人闲聊的经历。
况且官道安全,眼看就要到玄冥城,届时再甩开这自来熟的女人便是。
这么想着,赵华章默许了她同行,只是心里仍留着戒备,对这个容貌惊艳却打扮邋遢又来路不明的女修,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