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剑台上的死寂,被傅青云那蕴含滔天怒火的厉喝打破。
浩瀚如渊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重重压在金环商会众人心头,尤其是那位钱管事,更是脸色煞白如纸,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头滚落。
他身后另一名护卫下意识地想要有所动作,却被傅青云冰冷的目光一扫,顿时如坠冰窖,僵在原地,不敢妄动。那施展噬血虫的护卫已然毙命,尸体倒在地上,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惊悚一幕。
“傅……傅首座息怒!”钱管事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此事……此事定有误会!此人乃我商会新招护卫,底细未明,定是受人指使,欲栽赃陷害我商会!我金环商会向来敬重流云宗,岂敢在贵宗圣地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请首座明察!”
他试图将事情推脱为个人行为,弃车保帅。
“误会?”傅青云气极反笑,声音冰寒刺骨,“众目睽睽之下,动用专噬血脉的禁忌阴毒之物,袭击我流云宗审议大会的关键之人,你一句‘误会’、‘底细未明’就想搪塞过去?钱管事,你是否觉得我流云宗上下,皆是可欺之辈?!”
最后一句,傅青云已是声色俱厉,磅礴的灵压如同海啸般 focused 压向钱管事一人!钱管事不过辟海境修为,如何抵挡得住法域境巅峰的恐怖威压?当即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骨骼咯吱作响,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中充满了恐惧。
“傅……傅首座饶命!”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嘶声求饶,“是……是小的失察!小的愿赔偿!十倍!不,百倍赔偿!只求首座饶过小的这一次!”
“赔偿?”傅青云冷哼一声,威压稍敛,但目光依旧冰冷,“此事已非简单赔偿所能揭过!你金环商会必须给我流云宗一个明确的交代!否则,休怪本座亲自去你们商会总舵,讨个说法!”
这话已是极重的威胁,意味着若处理不当,很可能引发宗门与商会之间的直接冲突。钱管事面如死灰,瘫软在地,知道事情彻底闹大了,远非他一个小小管事所能承担。
台下众多流云宗弟子也是群情激愤。
“太嚣张了!竟敢在试剑台上动手!”
“还是用的噬血虫这种恶毒东西!简直没把我流云宗放在眼里!”
“必须严惩金环商会!”
“对!严惩!”
经此一事,舆论风向瞬间逆转。金环商会原本占据的“苦主”和“规则维护者”形象彻底崩塌,变成了公然挑衅流云宗权威、行事卑劣阴毒的恶徒。连带着,之前对赤炎喊打喊杀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赵千壑脸色铁青,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敢在盛怒的傅青云面前再为金环商会说话。他知道,此刻再开口,无异于引火烧身。
就在这时,苍渊一步踏出,来到平台中央,先是对傅青云拱手一礼:“傅道友,金环商会此举,不仅是对贵宗的挑衅,更是对我玄戈古国血脉的亵渎与谋杀!此事,我玄戈遗民,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语气铿锵,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表明了他们也将追究到底的态度。这无疑给金环商会又加上了一重巨大的压力。
傅青云对苍渊点了点头,脸色稍缓:“苍渊道友放心,此事,流云宗必会查个水落石出,给贵方一个交代。”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回瘫软的钱管事身上,语气不容置疑:“审议暂停!将金环商会一干人等,暂押戒律堂,严加看管,待查明真相,再行议处!至于这噬血虫来源及其背后指使,宗门将成立专案,彻查到底!”
数名戒律堂弟子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失魂落魄的钱管事及其护卫押了下去。
处理完这突发状况,傅青云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深邃,看向场中的时墨白、楚纪野以及赤炎等人。经此变故,之前的审议显然无法再按照原计划进行。
“赤炎。”傅青云开口道,“金环商会行事如此卑劣,可见你所言非虚。其奴隶贸易之黑暗,远超宗门以往所知。你袭扰其据点,虽手段过激,违反门规,然情有可原。”
赤炎昂着头,哼了一声,并未因傅青云态度的软化而有什么表示。
傅青云继续道:“然,门规不可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判你,戴罪立功!即日起,编入宗门巡防序列,受石岩监管,巡查边境,清剿为祸妖兽及不法之徒,以功抵过!期间若再有无故触犯门规之举,两罪并罚!你可服气?”
这个判决,等于变相承认了赤炎行为的正义性,只是给予了一定的约束和将功补过的机会,已是极为宽大。
显然,金环商会的愚蠢行为,以及楚纪野展现出的惊人潜力和背后玄戈遗民的压力,让傅青云和流云宗高层做出了更倾向于“招抚”和“平衡”的决定。
赤炎看了看身旁的石岩,又瞥了一眼时墨白和楚纪野,粗声粗气道:“只要不拦着老子杀该杀之人,巡防就巡防!”
傅青云不再多言,目光最终落在了时墨白和楚纪野身上,尤其是楚纪野。方才那凌空画符,引动兵主戮神印残式破解噬血虫的一幕,实在太过震撼。
“楚纪野。”傅青云语气复杂,“你身负古国血脉,乃不争之事实。如今玄戈遗民苍渊道友欲迎你回归祖地,传承力量;然你亦与流云宗弟子时墨白有主仆之契,且方才金环商会突袭,你亦是受害者,更是维护了我流云宗颜面。于公于私,宗门无法强行将你交予任何一方。”
他顿了顿,声音沉凝,抛出了一个关键问题:“现在,本座问你,也是最后问你一次——玄戈遗民,流云宗,或者说,你身边的时墨白……你,欲归何处?”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楚纪野身上。苍渊眼神灼灼,带着期盼与不容拒绝的威严;高台上的长老们神色各异;台下的弟子们屏息凝神;时墨白则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带着全然的信任。
楚纪野沉默着,他看了看苍渊那充满压迫感和宿命召唤的目光,又感受了一下体内依旧奔腾不休的战血,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身边青衫少年那沉静而温暖的眼眸上。
他想起了濒死时那一句“活下去”,想起了赐名时的郑重,想起了无数个日夜的守护与并肩,想起了方才那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的光罩……
他缓缓抬起手,不是指向苍渊,也不是指向流云宗高台,而是,坚定地,握住了身旁时墨白的手。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傅青云,看向苍渊,看向所有人,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在何处,我便在何处。我的归处,唯有主人身边。”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权衡利弊,只有最简单,也最坚定的选择。
时墨白反手握紧了他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苍渊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失望,但看着楚纪野那决绝的眼神,以及他与时墨白之间那难以分割的羁绊,他最终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并未再出言强逼。他知道,有些选择,强求不得。
傅青云深深看了两人一眼,又看了看神色莫名的云逸,最终朗声宣布:
“既如此,本座裁定!楚纪野可继续作为时墨白之战奴,留于流云宗。然,其身份特殊,玄戈遗民有权在合乎宗门规矩之前提下,对其进行必要的血脉引导与传承,不得强行带离!时墨白,你需确保其不为祸宗门,否则,连带问责!”
“弟子遵命!”时墨白躬身应道。
这个裁定,算是暂时平衡了各方诉求,给了玄戈遗民一个接触和引导的由头,也确保了楚纪野留在时墨白身边,更维护了流云宗的权威。
一场风波,看似暂时平息。
但所有人都知道,暗流依旧汹涌。金环商会的报复,玄戈遗民的“引导”,宗门内部某些人的心思,以及楚纪野那注定不凡的兵主之路……未来的挑战,只会更多。
审议结束,人群渐渐散去,但关于今日试剑台上发生的一切,必将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四方。
时墨白与楚纪野相视一笑,携手走下试剑台。他们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