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冷威严的女声如同冰泉泻地,瞬间冲散了战场上空弥漫的惨烈与杀意。
苏玉卿前行的脚步猛地顿住,霍然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怒与阴沉。
只见三道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战场边缘的一片狼藉之上。为首者,是一位身着天衍宗核心弟子特有的云纹白袍的女子。
她约莫双十年华,容颜清丽绝伦,却如覆寒霜,眉宇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英气与威严。她并未佩戴过多饰物,唯有腰间悬挂着一柄样式古朴的连鞘长剑,剑鞘上刻着“法剑”二字,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在她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中年执事,他们的目光扫过现场,尤其在看到重伤昏迷的赤炎、青萝以及濒死的时墨白时,眉头微不可查地皱起。
“冷月师姐?”苏玉卿脸上的阴沉迅速敛去,重新挂上了那副温润如玉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在如今略显狼狈的形象下,显得有些勉强,“师姐何出此言?师弟我正是奉命追剿‘烬’组织余孽,此人,”他指向被楚纪野护在身下的时墨白,“勾结叛逆,残害同门,证据确凿。我正要将其擒拿,带回宗门发落。至于这战宠,不过是战利品罢了。”
他三言两语,便将时墨白定性为勾结叛逆、残害同门的罪人,将自己强夺楚纪野的行为美化为收取战利品。
被称作冷月的清丽女子,目光平静地扫过苏玉卿,并未立刻回应他的辩解,而是先看向了护在时墨白身前、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银瞳中燃烧着决绝与悲伤的楚纪野,以及它身下那个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的少年。
她能感受到楚纪野那非同一般的血脉威压和宁死不屈的意志,也能感受到时墨白体内那源于灵魂本源的枯竭与创伤。更让她心惊的是,空气中残留着一股浩瀚而古老的封印之力气息,以及苏玉卿那明显被压制了部分、略显紊乱的灵力波动。
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与苏玉卿描述截然不同的事实。
“奉命?”冷月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奉谁之命?执法殿调令明确,此次行动由我冷月全权负责,追查‘烬’组织据点,苏师弟你只是协同。我且问你,这追剿叛逆,何时允许不经审判,便对疑似勾结者痛下杀手,甚至波及……同门?”
她的目光锐利如剑,直刺苏玉卿:“更何况,我收到传讯,有弟子禀报,你麾下之人,假借任务之名,行杀人夺宠之实,逼迫外门弟子时墨白进入废弃矿洞,意图加害。此事,你又作何解释?”
苏玉卿脸色微变,他没想到冷月竟然知晓矿洞之事,而且态度如此强硬。他强自镇定道:“冷月师姐切勿听信小人谗言。矿洞任务乃是正常分配,至于他遭遇不测,或是能力不济,或是与叛逆交手所致,与我何干?至于残害同门,更是无稽之谈,分明是此子丧心病狂,反杀我执法殿弟子!”
他矢口否认,并将所有罪责推到了时墨白身上。
“是吗?”冷月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那为何我方才抵达时,所见并非擒拿,而是你苏师弟全力出手,欲致其于死地?又为何此地残留如此强大的封印之力,连苏师弟你都受了些轻伤?莫非这位感符期的外门弟子,竟有本事将你这位凝卡中期的天才伤到如此地步?”
一连串的反问,句句诛心,让苏玉卿一时语塞,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总不能说自己是被对方那诡异的手段和神秘的碎片所伤。
冷月不再看他,对身后一名执事吩咐道:“李执事,立刻救治伤者,尤其是那名外门弟子,务必保住其性命。”
“是,冷师侄。”那名李执事迅速上前,他显然精通医道,先是检查了一下时墨白的情况,脸色顿时凝重无比,立刻取出数枚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符卡和丹药,小心翼翼地为时墨白稳定伤势,滋养其近乎熄灭的灵魂之火。
楚纪野警惕地盯着李执事,但在感受到对方确实施展的是救治手段,并且冷月似乎站在他们这边后,它紧绷的肌肉才略微放松,但银瞳依旧紧紧盯着苏玉卿,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另一名执事则去查看了赤炎和青萝的情况,同样开始施救。
苏玉卿看着这一切,眼神阴鸷,他知道今天有冷月在此,他再想强行动手已是不可能。冷月不仅是核心弟子,更是宗门内另一位实权长老的亲传,本身修为也达到了凝卡初期巅峰,手持“法剑”,代表宗门法规,地位特殊,连他也不敢轻易撕破脸皮。
“冷月师姐,此事恐怕有所误会。”苏玉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试图挽回局面,“此子身上疑点重重,与‘烬’组织关系匪浅,又身怀诡异手段,必须带回宗门仔细审查!还有那战宠,血脉非凡,也应交由宗门处置!”
他试图将事情拉回“宗门利益”的层面。
冷月却丝毫不为所动,她看了一眼在李执事救治下气息稍稍稳定了一丝的时墨白,又看了看誓死守护的楚纪野,清冷道:“如何处置,自有宗门法度。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他们由我看管。苏师弟若有异议,可回宗门向长老会申诉。”
她的话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苏玉卿知道,今天他彻底栽了。不仅没能得到龙狼,反而暴露了自己的意图,甚至可能引来宗门内部的调查。他死死盯着昏迷的时墨白和护着他的楚纪野,又看了一眼态度强硬的冷月,眼中闪过一丝怨毒至极的光芒。
“好!既然冷月师姐执意如此,那师弟我便拭目以待,看师姐如何向宗门交代今日之事!”苏玉卿冷哼一声,袖袍一甩,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流光,迅速消失在原地。他必须立刻回去,动用家族力量,想办法应对接下来的麻烦。
看着苏玉卿离去,冷月清冷的脸上并无太多变化。她走到时墨白身边,蹲下身,仔细感知了一下他那极其糟糕的状态,眉头微蹙。
“灵魂本源受损严重,几乎耗尽……他能活下来已是奇迹。”李执事沉声道,“需要立刻带回宗门,请木长老出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冷月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依旧警惕地守在时墨白身边的楚纪野身上,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你放心,在天衍宗内,自有法规,无人能再随意伤害他。”
楚纪野银瞳注视着冷月,它能感受到这个女子话语中的那份公正与坚定,虽然依旧无法完全信任人类,但此刻,这似乎是唯一能救时墨白的希望。它低低地呜咽了一声,用头颅轻轻蹭了蹭时墨白冰凉的手,然后缓缓退开一步,默许了冷月等人的行动。
冷月亲自出手,以柔和的灵力将时墨白小心托起。李执事则负责带上依旧昏迷的赤炎和青萝。
“走吧,回宗门。”冷月看了一眼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眼神深邃。她知道,带回时墨白和这头不凡的龙狼,仅仅是开始。宗门之内,围绕他们,一场新的风波,恐怕才刚刚掀起序幕。
楚纪野默默地跟在冷月身后,一步一趋,银瞳中充满了对时墨白的担忧,以及对前路未知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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