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寝殿内,空气仿佛凝固。
皇帝的目光带着沉甸甸的期望,赵乾的眼神藏着冰冷的算计,凌霜的表情看似平静无波。所有的压力都汇聚在苏锦书一人身上。
直接动用“初始之光”?那无异于将自身最核心的秘密与力量,暴露在狡诈的邪神与居心叵测的赵乾面前,后果不堪设想。
断然拒绝?则立刻会被扣上“不顾太子死活”、“心怀叵测”的罪名,之前所有的努力和形象都可能崩塌。
电光石火之间,苏锦书脑中已闪过无数念头。她不能硬碰硬,必须另辟蹊径。
她微微垂下眼帘,避开皇帝迫人的视线,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与一丝疲惫:“陛下,凌霜使者与赵巡察使所言在理,太子殿下乃国本,若能以臣女微末之力助殿下脱困,臣女万死不辞。”
先表忠心,稳住局面。
随即,她话锋一转,抬起清亮的眸子:“只是……臣女身上所谓‘异宝’,实乃之前为督办那批特殊贡品时,于一处古秘境中偶然沾染的一丝天地灵韵,并非实体,且与臣女神魂略有牵连,动用之时凶险异常,恐无法精准控制,若贸然用于殿下万金之躯,稍有差池,臣女百死莫赎!”
她巧妙地将“初始之光”定义为不可控的、有风险的“灵韵”,而非可夺取的“异宝”。
不等赵乾反驳,她紧接着说道:“不过,臣女因缘际会,参照那丝灵韵特性,呕心沥血研制出一种名为‘焕春散’的药散。此药性极温和,蕴含勃勃生机,有固本培元、安抚神魂之效。或可先以此药,为殿下滋养本源,稳住情况,再观后效。如此,更为稳妥。”
她抛出了一个替代品——“焕春散”。
“焕春散?”皇帝微微蹙眉。
“是。”苏锦书从容道,“此药炼制极为不易,臣女手中亦存量不多。但为殿下,愿即刻取来一试。”
很快,一名暗卫奉命从王府取来一个精致的白玉小瓶。
苏锦书并未亲手接触太子,而是将玉瓶交给跪在地上的太医署院判,朗声道:“院判大人精通医理,请以金针沾取微量药散,刺入殿下手部无关紧要之穴位,观察反应。切记,只需微量!”
在皇帝、赵乾、萧夜玄等人的注视下,院判战战兢兢地照做。
当那闪烁着微弱白金色泽的药粉通过金针送入太子体内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太子周身那翻涌的黑气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骤然波动起来!它们并未像之前冲击赵乾神识那般狂暴,反而像是被某种东西吸引,变得“活跃”起来,丝丝缕缕地试图缠绕上那金针所在的位置,却又带着一种本能的“迟疑”与“审视”,仿佛在仔细分辨这股生机的性质与强度。
而更令人惊喜的是,太子那青黑得吓人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了一分,虽然依旧难看,但不再是死气沉沉。他原本微弱的呼吸,也变得稍微有力、平稳了一些。
“有效!真的有效!”院判惊喜地低呼出声。
皇帝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丝,看向苏锦书的眼神多了几分真正的期许。
赵乾的眉头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神晦暗不明。这“焕春散”的效果,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陛下请看,”苏锦书抓住时机,上前一步,语气恳切又带着为难,“‘焕春散’虽有些微效果,但药性温和,需长期调理,方能水滴石穿,慢慢滋养殿下被侵蚀的本源。而且……”
她适时地停顿,面露难色:“此药炼制,需用到数种极其罕见、年份要求苛刻的灵植,搜集极为困难,炼制成功率亦低。以臣女一人之力,恐怕……”
皇帝此刻看到希望,哪里还会吝啬,立刻大手一挥:“需要什么药材,列个单子,朕让内库拨付!宫中库藏,天下奇珍,任你取用!只要能治好太子,朕绝不亏待于你!至于炼制,朕准你随时入宫,于东宫偏殿专门开辟一间静室,方便你照料太子病情!”
金口一开,等于将“救治太子”的部分主导权,交回到了苏锦书手中!
她以“焕春散”为媒介,成功地将自己从“被审查、被索取”的对象,转变成了“不可或缺的救治者”。同时,以“药材难寻”、“炼制不易”为由,合理地控制了救治的节奏与规模,避免了被赵乾或邪神牵着鼻子走,无限度地榨取“初始之光”的风险。
这一手“移花接木”,可谓精妙!
“陛下!”赵乾忍不住出声,“此药虽有效,但终究是外物,治标不治本!那邪神诡诈,若借此……”
“赵巡察使!”萧夜玄冷冷打断,“眼下稳住太子殿下情况才是首要!难道巡察使有更好的、立竿见影且毫无风险的法子?若有,本王与苏姑娘立刻退避三舍!”
赵乾被噎得一时语塞,他若有万全之法,早就用了,何必绕这么大圈子。
皇帝摆了摆手,一锤定音:“就依苏氏所言。先以‘焕春散’为太子调理。赵卿,你与夜玄、凌霜使者,仍需紧密监控东宫,确保万无一失。”
苏锦书躬身:“臣女遵旨,定当竭尽全力。”
危机暂时缓解,苏锦书与萧夜玄退出东宫,返回王府。
“今日应对,甚好。”马车上,萧夜玄握住苏锦书微凉的手,眼中带着赞许与一丝后怕,“那‘焕春散’……”
“是我用蕴含一丝极微弱‘初始之光’灵韵的辅药,结合多种珍稀药材秘制而成,效果虽远不及本源之力,但足以迷惑外界,尤其是……那位巡察使。”苏锦书低声道,“只是,此举如同走钢丝,那邪神绝非易与之辈。”
回到王府不久,凌霜便通过秘密渠道传来一道讯息。
讯息中提及,在苏锦书离开东宫后约一炷香时间,一直“昏迷”的太子曾短暂地睁开过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扫过空荡的寝殿,嘴角勾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用那种古老而沙哑的语调,低笑着自语:
“聪明的猎物……懂得用饵……不愿轻易踏入陷阱……”
“很好……这样撕碎时,才更有趣……”
这充满玩味与残忍的低语,让苏锦书遍体生寒。邪神显然看穿了她的部分意图,并且……乐在其中?
几乎同时,萧夜玄也收到了来自承恩公府眼线的急报。
承恩公今日午后,秘密在其京郊别院会见了一位来自江南的神秘富商。暗线无法靠近,但远远瞥见,那富商身边跟着的随从,腰间悬挂的玉佩纹样,似乎与星阁某些外围产业标记,极为相似!
赵乾、承恩公、江南富商、星阁外围产业……
几条看似不相关的线索,隐隐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更深的、正在暗中编织的阴谋网络。
苏锦书刚刚化解了眼前的危机,但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遥远的江南和京城的阴影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