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临渊城。
烟雨朦胧中,夜王的仪仗与贞国夫人的车驾缓缓入城。漕运总督赵文昌率领一众地方官员在城门处相迎,态度恭敬,礼数周全。
“下官参见夜王殿下,贞国夫人!殿下与夫人一路辛苦,下官已在府内备下薄宴,为二位接风洗尘。”赵总督笑容可掬,身材微胖,看上去像个和气的富家翁。
萧夜玄依旧是那副慵懒模样,随意摆了摆手:“赵大人有心了。”目光却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迎接队伍中的几张面孔,将那些或探究、或敬畏、或隐带敌意的眼神尽收眼底。
苏锦书戴着面纱,微微颔首还礼,仪态万方。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数道隐晦的神念在她和萧夜玄身上扫过,虽然迅速撤离,却带着明显的试探意味。
接风宴上,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一派宾主尽欢的景象。但暗地里的机锋却不少,官员们看似闲聊,话语间却不断试探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和底线。
翌日,苏锦书便以贞国夫人的名义,在临渊城最豪华的“望江楼”设宴,邀请江南本地的官员女眷、豪商夫人以及有名的才女。
宴会上,苏锦书谈笑风生,举止优雅,对江南风物、商业行情似乎都颇有见解,让人如沐春风。她发间那支紫玉簪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光华,无人察觉间,一丝微不可察的混沌道韵弥漫开来,悄然影响着在场众人的心绪,也让苏锦书的感知放大到极致。
她很快便从几位夫人“无意”的抱怨和炫耀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漕运近年赔付金额巨大,但最终受益者绕来绕去,似乎总与本地势力庞大的商会“四海帮”有关;而那位赵总督的夫人,则在炫耀一套新得的红宝石头面时,不小心说漏嘴,提到是“北边来的稀罕物”。
北边?苏锦书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温和,与几位看起来较为正直的商人女眷相谈甚欢,初步建立了联系。
萧夜玄线:官场迷障
萧夜玄直接进驻漕运衙门,调阅近五年所有漕运记录,尤其是沉船事故卷宗。他很快发现了问题:
记录粗糙:几起重大沉船事故的记录语焉不详,原因多是“触礁”、“风浪”,缺乏详细勘查报告。
人员消失:当时负责押运、验看的官员,不是“丁忧回乡”就是“意外坠马”或“染病身亡”,线索几乎全断。
账目蹊跷:赔付给货主的银两数额巨大,但来源复杂,部分甚至动用了朝廷的赈灾备用银,批条手续却齐全得过分。
“做得倒是干净。”萧夜玄合上卷宗,对身后的墨离淡淡道,“去查查那几个‘意外身亡’官员的家属,以及赔付银两最终流向了哪些钱庄。还有,失踪的弩机,就算沉入江底,也不会凭空消失,重点查一下近几个月所有出入临渊城的大型货船,尤其是……通往海外的。”
墨离领命,无声消失。
苏锦书线:商海暗流
苏锦书则通过“锦夜商盟”的渠道,从商业层面切入。
狙击四海帮:她命令商盟旗下力量,开始在外围市场狙击“四海帮”掌控的几项重要生意,如丝绸和茶叶出口,故意抬价抢购原料,打压其销售渠道,试探其资金链和反应。
资金溯源:利用商盟庞大的交易网络和龙珠小世界超越时代的计算能力,她开始梳理与“四海帮”有资金往来的所有账户。发现其有大量资金通过数个空壳商号,最终流向了几个注册地在“南洋”和“东瀛”的商号,背景成谜。
庶妹踪迹:派往城西贫民区的暗线传回消息,有人曾看到一个容貌酷似苏婉柔、但气质阴郁的女子,被几个身手矫健的男子护送,进入了一处废弃的染坊,之后再未出现。
“四海帮……境外资金……苏婉柔……”苏锦书手指轻叩桌面,眼中寒光闪烁,“看来,这潭水,深得很。”
苏锦书决定亲自去那处废弃染坊查探。她只带了两名易容后的暗卫,扮作寻常富家夫人模样,乘坐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前往城西。
城西龙蛇混杂,污水横流。就在小轿接近那处染坊时,异变陡生!
七八个看似喝得醉醺醺的彪形大汉,摇摇晃晃地围了上来,眼神却清明狠戾。“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儿啊?陪哥几个玩玩?”口中污言秽语,手却直接摸向腰间的匕首。
“保护夫人!”两名暗卫瞬间出手,与几名大汉缠斗在一起。这些“地痞”身手竟相当不错,招式狠辣,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伪装!
苏锦书端坐轿中,神识早已锁定外围一个看似望风的头目。就在一名杀手突破暗卫防御,持刀刺向轿帘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力量以苏锦书为中心荡开!那杀手只觉得一股巨力撞在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吐血昏迷。
与此同时,苏锦书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那头目身后,纤手看似轻飘飘地在他后颈一拍。头目浑身一僵,直挺挺地倒下,被一名暗卫迅速制住。
战斗很快结束,杀手非死即擒。
回到临时落脚点,苏锦书亲自审讯那头目。在混沌道种的精神压迫下,头目很快崩溃招供:“是……是四海帮的胡三爷……让我们来的……说……说不能让任何人探查城西染坊……尤其是京城来的贵人……”
另一边,墨离也带回了关键消息:“主子,查到了!那几批弩机,沉船后被打捞起来,并未销毁,而是通过陆路,秘密运往了城东五十里外,一处早已废弃的‘黑礁私港’!那里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近期确有不明船只出入!”
萧夜玄与苏锦书信息汇合,眼神交汇,瞬间明了。
“四海帮,沉船舞弊是假,借机私运军械出境才是真!”苏锦书冷声道。
“看来,这江南,不止有蛀虫,还有通敌的硕鼠!”萧夜玄眼中杀机凛然,“墨离,点齐人手,今夜子时,突袭黑礁私港!”
夜幕低垂,人手已然调配完毕,只待子时行动。
然而,就在亥时末,漕运总督赵文昌却满头大汗、神色仓皇地闯进了夜王下榻的别院。
“殿下!殿下!出大事了!”赵文昌也顾不得礼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颤抖地呈上一份染着火漆印记的军报,“沿海八百里加急!北……北戎的战船,出现在我东海海域!与我巡防水师发生冲突!”
萧夜玄眉头一皱,接过军报迅速浏览。
军报上称,三日前,大梁巡防水师在例行巡逻时,遭遇三艘悬挂北戎旗帜的战船。双方发生短暂交火,北戎战船不敌退走。水师在追击过程中,缴获了对方慌乱中遗落的一艘小艇,艇上赫然放着五柄制式精良的军用弩机!
经随军工匠初步查验,这五柄弩机的工艺、编号,与之前漕运沉船中失踪的那批,完全吻合!
“殿下!证据确凿啊!”赵文昌捶胸顿足,一副忠君爱国之态,“定是那伙天杀的贼人,将弩机私运贩卖给了北戎!此乃通敌叛国,罪不容诛!下官恳请殿下立刻发兵,清剿四海帮,追回赃物,以正国法!”
军报、物证、指向明确的指控……一切看起来都顺理成章,直接将四海帮钉死在了通敌叛国的罪名上。
萧夜玄看着手中这份“恰到好处”的军报,又瞥了一眼演技浮夸的赵文昌,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盆脏水泼得又急又狠,是想借他的手,迅速除掉四海帮灭口?还是想把这“通敌”的罪名,玩出别的花样?
子时的突袭计划,已被彻底打乱。这江南的棋局,对手落下了一记看似昏聩,实则将水搅得更浑的妙手。
“赵大人,”萧夜玄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此事,本王已知晓。你,先退下吧。”
赵文昌唯唯诺诺地退下后,苏锦书从屏风后走出,神色凝重:“夫君,这军报……来得太巧了。”
“是啊,”萧夜玄指尖敲着那份军报,眼神幽深,“巧得像是……有人生怕我们查不到‘真相’,特意给我们送来的。看来这黑礁私港,比我们想的,还要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