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宜森目光如电扫过赵刚,在江岳脸上停留一瞬,径自主位坐下。
赵政委,开门见山吧。你们八路军,想要什么?
傅宜森声低沉有力,毫不寒暄。
赵刚挺直腰板:
傅长官快人快语。
那我部也不矫情。
此次行动后,只望傅长官能支援两项:
一是粮食。我部光复区扩大,民生艰难,急需粮食渡难关,尤对集宁用兵在即,该地被鬼子强迫种植鸦片,粮荒更甚。
二是通道。我方有些物资需经绥远西运,望傅长官给予方便,允我人员物资通行。
傅宜森手指敲桌,目光锐利:
不要武器?不要弹药?
赵刚微微一笑:
多谢傅长官关心。我部正进行武器换装,目前弹药军械尚可自给,需求并不急切。
话含蓄,却透足底气。
傅宜森沉默片刻,目光再次扫过江岳。
江岳坦然对视。
傅宜森忽一笑,带点意味不明:
好。粮食,我可拨付一批。数量,让伯英后续与你们的人细谈。通道......只要非军用物资大规模过境,商旅往来,我可睁只眼闭只眼。但有一点,
他语气陡厉,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走漏半点风声,刚才所谈一切,作废!
傅长官放心。
赵刚正色道,
此事关乎双方利益,我部定严守秘密。
如此甚好。
傅宜森起身,
伯英,后续事宜由你跟进。
他又看向江岳:
江参谋,到了八路那边,娘家还可常回来看看。
谢傅长官挂念,江岳被俘后,为赵政委搭救,才捡回这条命。自那日起,江岳这条命,就是赵政委的了!
傅宜森点头,
好!有恩必报,是条汉子!我军务繁忙,恕不远送。
言毕不再多话,大步流星离去,如突来一般突兀。
周伯英脸上重新堆笑,只略显僵硬:
赵政委,江参谋,那我们......详细谈谈粮食数量与交接方式?
......
返程路上,赵刚与江岳并辔而行。
你的话直指核心,虽冒险,却奏奇效。
江岳道,
傅宜森这种人,心思深沉,与其绕圈子,不如直摆利害。阎老西总说他在三个鸡蛋上跳舞,其实傅宜森何尝不是?咱们这次来,也算向他示好。
是啊,亮剑,不仅要亮出锋芒,还要让对手看清,此剑能为他斩断什么,又会带来什么。
赵刚望远山起伏,
粮食解燃眉之急,这条通道......若运用得当,价值不可估量。
接下来,就看飞行队能否把这第一声雷炸响了。
江岳一抖缰绳,战马加速,向大同疾驰。
夕阳将两人身影拉长,投在这充满博弈与希望的土地上。
然而他们心知肚明,这场交易背后的凶险才刚开端
——傅宜森的口头承诺能否兑现?
鬼子会不会提前嗅到风声?
这一切,尚在未定之天......
离开傅宜森长官部,赵刚与江岳马不停蹄,直奔新近光复的右玉县城。
越往东南,地势越开阔,朔风愈凛冽。
沿途可见战火洗礼的痕迹
——残破工事、烧焦树干,及田野间艰难补种春粮的百姓。
但更显着的,是一种蓬勃新气:
墙上刷着抗日标语,民兵扛红缨枪巡逻,偶见八路军战士押运物资大车匆匆而过。
右玉城防务由李云龙手下悍将、原独立团二营长、现为四团长的沈泉负责。
得知赵政委与江大队长到来,沈泉骑马出迎。
政委!江大队长!
沈泉敬礼,塞北的春风虽烈,他的眼神却亮:
你们可算来了!这地方,拿下容易,守住难!
他说话带李云龙那股兵痞味儿,在赵刚面前收敛不少。
辛苦了,沈团长。
赵刚与他用力握手,
走,带我们去机场看看。
好嘞!这边!
沈泉不废话,飞身上马,头前带路。
所谓机场,位于右玉城西北一片平坦旷野。
与其说机场,不如说是一片刚平整出来的巨大土地。
成百上千战士与民工正喊号子,人拉石碾拼命压实地面。
政委,大队长,你们看,
沈泉指着热火朝天工地,语气自豪又无奈,
时间太紧,家伙不凑手。没压路机,全凭弟兄老乡用笨法子一点点砸实。跑道长度勉强够,硬度还差远,重型机起降够呛。
赵刚扫视全场,看寒风中文武军民挥汗如雨,神色凝重:
进度比预想快,大家辛苦了。但质量必须保证,尤其是跑道,这是飞行员的命根子。
放心吧政委!
沈泉拍胸脯,
咱老沈拿脑袋担保,绝对往结实里整!就是……
他搓手面露难色,
就是鬼子部队虽没明着捣乱,但小股探子没断过,隔三差五打冷枪,烦得很!俺得派一个连啥也不干,专在外围巡逻反渗透。
江岳一直没说话,蹲身抓地把土捻了捻,又看跑道平整度。他起身对沈泉道:
沈团长,困难我知道。机场不用求完美,关键是能用。现在重点,是先夯实一条主跑道到能起降木头鹰铁飞机,机窝不用建,飞机只中转,不久留。
江岳转向赵刚,语气果断:
政委,看来这里比想的更需支援。必须尽快运批航空燃油储备。否则机场就算好,也是摆设。
赵刚沉吟片刻,问:
燃油储备点选好了吗?安全是关键。
沈泉立刻接话:
选好了!就在那边山脚下,挖了几个半地下油料库,上做好伪装,派了一个排日夜看守,绝对万无一失!
赵刚点头,
江岳,你立刻协调,从大同储备优先调运一批燃油过来。要快,且绝对保密。
明白。
江岳应道,随即对沈泉说,
老沈,油料一到,立刻按规程储存。我会派两个懂行地勤来,指导防火防爆和加油流程。这玩意娇气,弄不好出大事。
太好了!
沈泉大喜,
有专业人来俺就放心了!俺这帮弟兄打仗没问题,摆弄这洋油罐子还真是头一遭,心里直打鼓。
赵刚最后叮嘱:
沈团长,右玉是我们楔进绥远的钉子,机场就是这钉子的锤头。
重要性我不多说了。
遇困难,直接报纵队、报师部。
群众工作也要做好,与地方政府配合,保证民夫吃饱穿暖,有伤亡及时抚恤。
是!政委!保证完成任务!
沈泉挺胸应道,满脸郑重。
事毕,赵刚与江岳未多停留。
两人翻身上马,在警卫班护卫下离开喧嚣机场工地,向东南大同疾驰。
路上,赵刚眉头微蹙,对并辔而行的江岳道:
右玉位置太突出,沈泉压力很大。机场一旦启用,鬼子绝不会坐视不管。
江岳点头,目光锐利望向前方地平线:
所以得更快。得快到鬼子还没反应,咱们炸弹就已扔到归绥机场头上。亮剑,要的就是这快和狠!
暮色渐起,将他们的身影拉长,蹄声急促,踏碎塞北荒原的寂静。
然而他们都清楚,这场突袭的关键非独在空中
——右玉机场能否顶住鬼子随之而来的反扑?
油料运输会否遭遇拦截?
每一环节,都关乎全局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