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暂时安静了。
鬼子这一波疯狂的进攻,再次被硬生生顶了回去。
代价是:东1炮位全军覆没,北1假炮位被毁,又一座暗堡暴露。
战果是:一架九七式战斗机被当场打爆,一架被重创濒毁。
柱子环视四周,阵地上浓烟滚滚,伤亡惨重。
他喘着粗气,抓起电话,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
“汇报情况!抢救伤员!所有还能动的,给老子盯紧天上!轰炸机还没走!更猛烈的攻击,还在后头!”
天空中的引擎轰鸣声再次变得尖锐刺耳。
剩余的几架九七式战斗机显然不甘心之前的损失,也更警惕地面那些致命的反击。
它们不再进行大角度、决死的俯冲,而是采取了更狡猾、更令人烦躁的战术。
它们如同盘旋的恶鹫,在不同的高度和方位穿梭,时而借助山体掩护突然出现,然后猛地以小角度俯冲下来,机翼下的机关炮“咚咚咚”地喷吐出短促的火舌!
这些扫射并非漫无目的。
子弹像毒蛇的信子,专门舔舐那些看起来像是工事的地方、植被异常的区域、甚至仅仅是看起来可疑的土包和岩石后面。
咻咻咻——!
噗噗噗!
子弹打在岩石上,迸溅起一串串火星和石粉;
钻进泥土里,掀起一簇簇烟尘;
扫过树林,打断细小的树枝,树叶簌簌落下。
阵地上,碎石和土块不时噼里啪啦地砸在战士们的头盔和掩体上。
硝烟、尘土和火药味混合在一起,呛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压力巨大。
每一个短点射,都像是死神擦肩而过的低语。
不知道哪一串子弹就会正好撞进射击孔,或者引爆某处隐藏的弹药。
一个刚补充到暗堡里的新兵脸色发白,手指不由自主地搭上了德什卡的扳机,呼吸急促。
“手拿开!”
旁边的老兵班长低吼一声,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眼睛死死盯着外面掠过的机影,声音压得极低,
“想死吗?没命令,给老子把头缩回来!憋住了!”
主峰观测所里,柱子举着望远镜,身体如同岩石般一动不动。
他的视线紧紧跟随着那些不断挑衅、试探的鬼子的飞机。
他看到子弹打在真炮位附近的掩体上,看到假炮位的废墟再次被犁了一遍。
但他更看到,鬼子飞行员因为无法找到有价值的目标而变得焦躁,扫射变得更加没有规律,甚至带着几分泄愤的味道。
“全体单位,”
柱子对着电话筒,声音冷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开火!一枪一炮都不准放!给老子憋住了!让他们打!让他们浪费子弹!”
他深知,现在暴露,就是送死。
鬼子等的就是这个。
真正的威胁,是高空那些尚未真正发力的轰炸机。
战斗机这些骚扰,就是在逼他露出最后的底牌。
命令被严格执行。
整个防空阵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只有鬼子飞机引擎的嘶吼、机炮的咆哮和子弹撞击地面的噪音在回荡。
战士们蜷缩在工事里,咬着牙,忍受着这令人窒息的压制和试探,信任着指挥员的判断,等待着最终决战的命令。
天空中的零战飞行员们愈发疑惑。
地面仿佛真的被打哑了,除了燃烧的废墟,再也找不到任何反击的迹象。
他们的燃油和弹药也在快速消耗。
柱子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闹吧,再闹一会儿……等你们真正的大家伙下来,老子请你们吃真的。”
天空中的九七式战斗机终于耗尽了耐心,悻悻然拉起机头,摇晃着翅膀汇入高空编队,将战场交给了真正的毁灭者。
高空中,十架九七式重爆轰炸机调整完毕,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保持着严整的攻击队形,分成了三个编组:
第一组三架,第二组三架,第三组四架。
庞大的机体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如同三把缓缓举起的死亡之锤。
第一编队的三架轰炸机率先开始降低高度,引擎的咆哮声变得愈发沉重。
它们的目标明确——
小王庄那片较为密集的土坯房屋和疑似仓库的区域。
领队长机微微调整航向,机腹的弹舱门缓缓开启,露出了里面排列整齐的黑色炸弹。
就在它们降低高度,侧翼近乎完全暴露在主峰侧面德什卡机枪阵地射界之内时——
“打!”
暗堡里,班长一声怒吼!
“咚咚咚咚咚——!”
至少两挺德什卡重机枪同时开火!
重机枪的爆鸣声盖过了引擎的轰鸣!
两条炽热的弹鞭从左翼下方猛然抽出,以惊人的精准度,交叉抽打在领队长机的右翼和引擎上!
长机驾驶舱内:
飞行员正全神贯注地瞄准地面目标,突然机身剧烈一震,仪表盘上右引擎转速指针疯狂下跌直至归零,红色警报灯刺眼地亮起!
“八嘎!右侧引擎中弹!失去动力!”
飞行员惊呼,拼命握紧操纵杆对抗着突然产生的偏转力。
几乎同时,后上方机枪手惊恐的声音从内部通讯传来:
“下方山体!机枪火力!来自左侧山体!很隐蔽!火力极强!是重机枪!”
他能感觉到子弹狠狠凿穿机体蒙皮的可怕震动,偶尔有流弹打在飞机骨架上,发出令人胆寒的铛铛声。
“拉升!紧急拉升!避开射界!”
长机飞行员嘶吼着,奋力拉杆,同时命令:
“规避!规避!暂时放弃投弹!”
三架轰炸机慌忙中断俯冲,拼命向上爬升。
那架受伤的长机拖着浓重的黑烟,动作笨拙而艰难,另外两架则迅速拉起,环绕在长机两侧提供掩护。
第二架轰炸机驾驶舱内:
飞行员一边协助长机保持编队,一边紧张地搜索地面。
“看到了!十点钟方向,半山腰!有射击口!烟冒出来了!”
他发现了其中一个德什卡暗堡的大致位置。
长机飞行员稳住飞机后,也看到了那处不断喷吐火舌后又迅速隐蔽的射击口。
被地面机枪逼得如此狼狈,让他感到极大的羞辱。
“混蛋!区区步兵机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