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撞到通讯兵身上,嘶吼着,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抠出来的血块:
“职部柴山四郎!大同正遭八路军主力四面猛攻!战况十万火急!
城南、城西主街区失守!
守军伤亡惨重!
玉碎者已逾半数!
敌使用大量未知连射火器及纵火器具,巷战推进迅猛!
职部虽竭力死战,然寡不敌众,城破只在须臾!
恳请司令官阁下速派援军!
空中支援!地面部队!
务求最快抵达!否则……大同难保!
第26师团……亦将危矣!”
口述完电报内容,柴山像条被抽了脊梁骨的狗,瘫软在椅子上。
昏暗的地下室,只有电台单调的“滴滴”声,和远处越来越响、如同索命鼓点般的“哒哒哒哒”连珠枪声,夹杂着手榴弹、燃烧弹沉闷的爆鸣。
那声音,正从四面八方,向着司令部所在的最后堡垒,疯狂扑来!
太原。
鬼子第一军司令部。
作战室内,空气冻得能砸出冰碴子。
巨大的华北地图上,代表八路的红色箭头如同毒蟒,死死绞缠着大同。
筱冢义男背对众人,肩胛骨绷得像两块生铁。
柴山那份浸透绝望的报告,被他攥在手里,纸张边缘已被捏得稀烂。
“八嘎!”
一声压抑的咆哮从齿缝里挤出。
他猛地旋身,眼中寒芒如刀,刮过一众噤若寒蝉的参谋。
“柴山无能!竟被李云龙逼至如此绝境!”
声音不高,却似钝刀刮骨,
“大同若失,晋北门户洞开!蝗军颜面何在?!”
作战参谋松本大佐硬着头皮上前:
“司令官阁下!当务之急,唯有火速增援!迟则生变!”
“增援?”
筱冢义男几步跨到地图前,手指狠狠戳向大同周边,
“八路狡猾!丁伟部在雁门关虎视眈眈!程瞎子、胡士民部在张家口、绥远方向层层阻击!北上的三十六师团寸步难行!驻蒙军骑兵旅团尚在途中!”
他猛地抬头,命令如同冰锥砸落:
“命令: 大同以西、以北,及周边百公里内!所有县城、据点、炮楼守备队!放弃固守!立即集结!
寻歼任何遭遇之八路军部队!
迟滞其行动!同时,不惜一切代价,向大同攻击前进!即便一个小队,也要为柴山师团分担压力!”
命令一出,一个年轻参谋脸色煞白,脱口而出:
“司令官阁下!放弃所有固守据点?这……这是我们数年心血!耗费帝国无数资源!就这样……就这样……”
话未说完,便被筱冢义男毒蛇般的眼神生生瞪了回去。
但那种“毁家纾难”的痛惜与不甘,弥漫在几个参谋僵硬的脸上。
“哼。”
一声冰冷的嗤笑,从作战室角落的阴影里传来。
是山本一木。
他双臂环抱,军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薄唇和冷硬的下颌线。
“愚不可及。”
山本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刺入每个人的耳膜,带着特种军官特有的倨傲和对常规思维的轻蔑。
“大同若失,”
他向前一步,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地图上大同以西以北那些孤悬的据点标记,
“其以西、以北这些地方,便成无根之木,无水之萍!放弃?不过是识时务之举!难道诸位还奢望,八路占据大同后,会容忍帝国的钉子,楔在他们新得地盘的心腹之地?”
他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
“门户大开,险要尽失。那些据点,只会成为八路砧板上的鱼肉,被李云龙一口一个,从容吞下。此獠作风,诸君难道还未领教?”
最后一句反问,像蘸了盐水的鞭子抽在众人心上。
作战室死寂,年轻参谋面无人色,冷汗涔涔。
山本的话,残酷,却直指核心。
筱冢义男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山本之言彻底碾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他不再理会参谋,斩钉截铁地继续下令:
“命令二:急电北平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恳请空中支援!战斗机、轰炸机!对大同城实施不间断遮蔽轰炸!务必压制八路进攻锋芒!将其摧毁于瓦砾之中!”
“命令三:再次严令北上的三十六师团!不计任何损耗!务必于最短时间突破八路阻击!全速驰援大同!”
“命令四:急电驻蒙军!请求其援军星夜兼程!”
命令一条条被记录、复述,电台的滴答声骤然密集如暴雨。参谋们再无异议,只剩麻木执行和末日将至的恐慌。
山本一木重新隐入阴影,只有那双冰冷的眼睛,仿佛穿透地图,落在大同城那越来越近的枪炮轰鸣和某种致命连射武器的独特节奏上。
空气里,除了硝烟焦糊,似乎还弥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怪异气息?
他下意识地抽了抽鼻翼。
大同城北。
火车站堡垒群外围。
枪声稍歇,宋支队抹了把糊满硝烟黑灰的脸,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
他一把抓过装备大队战士递来的崭新连珠枪,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心头一热,又掂了掂塞得满满的弹匣包,最后目光灼灼地扫过旁边几箱木柄手榴弹和几捆造型狰狞的“鬼火罐”。
“好家伙!够意思!替我谢谢你们江大队长,这可是给咱老宋送来了及时雨!”
他猛地将枪托顶在肩窝,哗啦一声顶上火,眼中杀气四溢,
“有了这硬家伙,狗日的鬼子火车站,老子今天捅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