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有三!”
稻村丰二条理清晰地分析道,
“其一,大同城垣坚固,墙高池深,非重炮集群持续轰击难以撼动。
八路军素来缺乏攻坚重武器,即便他们缴获了小林联队的几门步兵炮,在坚固城墙面前也如同隔靴搔痒!
其二,我26师团主力尚存,依托坚固城防,足以固守待援。
八路军擅长运动战、伏击战,攻坚并非其强项,强行攻城只会撞得头破血流!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八路军此次伏击小林运输队,看似雷霆万钧,但消耗也必定巨大。
刚刚经历一场大战,之后立即强攻大同重镇?
后勤如何保障?
兵员如何补充?
这不符合他们一贯‘避实击虚’的作战原则!”
他顿了顿,总结道:
“因此,卑职判断,八路此轮攻势,目标仍是扫清我外围据点,打通部分交通线,进一步压缩我控制区,为日后可能的战役创造条件。
直接攻打大同?他们力有不逮,也绝不会做此不智之举!”
柴山四郎听着稻村的侃侃而谈,脸上的怒意稍缓,但眼中疑虑并未完全消除。
稻村的分析基于常理,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
八路军缺乏重炮是事实,大同城墙坚固也是事实。
但他心中那因小林联队快速覆灭而带来的强烈不安感,却始终挥之不去。
“稻村君的分析……有些道理。”
柴山四郎缓缓坐下,手指敲击着桌面,
“但是,八路军的行动越来越难以常理度之。太原机场的毁灭,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他最终做出了决定:
“命令:外围所有据点、炮楼、岗哨,立即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对周边区域,特别是公路、隘口,加强侦察巡逻,发现任何八路军大规模集结或异常调动,立刻上报!
第二,收缩部分偏远、孤立的小型据点兵力,集中加强交通要道附近据点的防御力量。
第三,向太原、张家口和绥远方面发报,详述太原机场毁灭及小林联队覆灭情况,请求紧急空中侦察支援,并请求至少一个旅团的战术预备队向大同方向靠拢!”
“哈依!”
稻村丰二立正领命。
他虽然不认为八路军会攻城,但加强戒备和求援是必要的。
然而,命令刚刚下达没多久,甚至求援电报还在发报员的指尖流转,一份接一份的紧急报告就像冰雹一样,砸进了师团指挥部!
“报告!浑源方向公路沿线,李家屯炮楼报告,发现八路军大规模部队沿公路北进!
人数……人数难以估计!队伍中……队伍中有坦克!”
“报告!怀仁方向哨所急电!遭遇八路军先头部队,对方……对方在劝降!扬言若不投降,即刻用炮火摧毁炮楼!”
“报告!应县方向三号炮楼……失联!最后通讯称遭到炮击!”
“报告!哑泉方向发现八路军侦察骑兵,规模不小!”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而且指向性极其明确——
八路军的主力,正沿着多条通往大同的交通线,毫不掩饰地、气势汹汹地压了过来!目标直指大同!
最让指挥部军官们心惊肉跳的是“劝降”和“炮轰”的细节。
这完全不是过去八路军悄悄摸掉炮楼的作风,而是带着自信,带着碾压式的火力宣告!
“八嘎!!”
柴山四郎猛地站起,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他死死盯着地图上那些被报告点名的位置,八路军前锋距离大同城,最近的已经不足二十公里了!
这个距离,对于一支拥有“铁甲战车”和敢于公开“炮轰炮楼”的部队来说,几乎是转瞬即至!
他猛地转头看向同样目瞪口呆的稻村丰二,声音带着一丝被现实狠狠抽打的愤怒:
“稻村参谋长!这就是你判断的‘绝不会攻打大同’?!
这就是你所说的‘力有不逮’?!
他们带着战车,架着大炮,已经逼到我们眼皮底下了!
二十公里!
只有二十公里了!”
稻村丰二嘴唇哆嗦着,眼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他之前的分析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喃喃道:
“不……不可能……他们哪里来的重炮?哪里来的战车?他们怎么敢……”
“现在不是讨论‘可能、不可能’的时候!”
柴山四郎厉声打断他,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
“命令!全城!立即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所有部队上城墙!
所有预备队进入指定位置!
炮兵联队进入预设阵地!
征召所有侨民、在乡军人!
拆毁城外所有可能被八路军利用的房屋!
设置路障、反坦克壕!
快!快!快!我们没有时间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图上那个越来越近、带着钢铁轰鸣声的箭头,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对稻村,也是对整个指挥部下令:
“向太原、张家口、华北方面军和驻蒙疆军司令部发电!
八路主力携重武器兵临城下!我第26师团仅有一个完整联队据守!
请速速给予战术指导!重复,请速速给予战术指导!”
指挥部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发报机滴滴答答的绝望声响。
柴山四郎颓然坐回椅子上,之前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只剩下面对未知强敌和即将到来的钢铁风暴的深深恐惧。
大同城方向的告急电波,如同无形的钢针,刺穿了太原第一军司令部凝重的空气。
那份来自柴山四郎、字里行间透着绝望的求援电报,被副官无声地放在了筱冢义男中将的案头。
筱冢义男放下手中关于太原机场损失详情的报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当他看清电报内容——
“八路主力携重武器兵临城下!我第26师团仅有一个完整联队据守!请速派援军!”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将电报交给山本,山本一木大佐接过电报迅速扫视。
他那张一贯冷峻、如同刀刻般的脸上,也罕见地掠过一丝震惊和凝重。
他那捏着电文边缘的手指,指节——因骤然发力而微微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