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不同于日军熟悉的任何帝国引擎，带着一种粗粝和木质的共鸣感。
这声音……不属于地面！
小林秀树再次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不止是他，许多正在射击或躲避的鬼子，甚至一些冲锋中的八路军战士，都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
只见在铅灰色的低矮云层下，六个大小不一的黑点正快速接近。
为首的一架，体型较大，在晨曦中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引擎声更为雄浑有力——
正是那架拼凑出来的“铁飞机”！
紧随其后的五架，结构明显更轻盈，发出更明显的“嗡嗡”震颤声——是张文书小组制造的木头飞机！
它们像一群来自异界的钢铁与木头的混合怪鸟，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保持着大约一千米的高度，在战场上空盘旋！
“飞……飞机？！”
小林身边的副官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形，
“是我们的飞机吗？是援军？！”
“八嘎！”
小林的心彻底沉入了深渊，脸色惨白如纸，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刚刚接到太原机场被彻底摧毁的电报！
哪里还会有帝国的飞机？！
但是？
八路怎么会有飞机！
那架冰冷的铁怪物和那些嗡嗡作响的木头玩意儿！
“防空！防空射击！！”
小林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嘶哑不堪。
他拔出王八盒子手枪，徒劳地朝着天空射击。
一些反应过来的鬼子兵，也纷纷抬起手中的三八大盖、歪把子机枪，朝着天空喷吐火舌。
子弹如同愤怒的黄蜂群飞向高空，在飞机下方交织成一片稀疏的弹幕。
然而，上千米的高空，飞机都只是一个小黑点，即使子弹够着了，也完全没有了威力。
叮叮当当！
偶尔有几颗子弹打在铁飞机蒙皮上，溅起微弱的火花，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铁飞机率先发难！
它调整姿态，飞机似乎抖动了一下！
只见数个更小的黑点被抛了下来，它们在空中翻滚着，越来越大。
“咻——轰！！！”
其中一个燃烧罐砸在小林联队刚刚组织起来的重机枪阵地附近。
猛烈的爆炸并未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骤然爆开的、粘稠炽热的火焰！
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周围的一切，那挺九二式重机枪瞬间被包裹，射手惨叫着翻滚出去，成了一个疯狂扭动的火球！
旁边的弹药箱被引燃，发出噼里啪啦的殉爆声。
紧接着，五架木头飞机也完成了盘旋，在千米高空，如同播撒种子的死神，纷纷投下了携带的简陋燃烧弹。
“嗤啦——嗤啦——嗤啦——！”
破空声尖锐刺耳。
数十个燃烧罐如同下饺子般从天而降，它们制作粗糙，精度不高，但覆盖面积却极广！
目标正是日军士兵相对密集的区域、车辆和物资堆放点！
“轰！轰！轰！轰！……”
落地即燃！
一团团橘红、炽白、夹杂着滚滚浓烟的火焰在鬼子营地各处猛烈地爆燃开来！
简陋的燃烧弹威力虽不及真正的航弹，但里面装填的高浓度凝固汽油混合剂却是致命的！
粘稠的火焰如同跗骨之蛆，粘上士兵的衣服、皮肤就疯狂燃烧，根本无法扑灭！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压过了枪炮声！
“火！火啊！”
“水！快拿水来！没用！啊——！”
“救命！天照大神！救救我——！”
车辆被点燃，轮胎和油漆燃烧产生滚滚黑烟，散发出刺鼻的焦臭。
堆积的粮秣、弹药箱、帐篷也成了火焰的助燃剂。
火势在混乱的营地中迅速蔓延、连接，很快形成了数片熊熊燃烧的火海！
浓烟遮蔽了晨曦，将战场变成了人间炼狱！
“天照大神啊……”
这些轰炸的精度只能说是极差，大多燃烧弹都落在了无人区，但只是那些有效的轰炸，就已经给他的防线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小林秀树亲眼看着自己的部队在火海中崩溃。
士兵们像无头苍蝇般乱窜，试图躲避从天而降的火雨和地面蔓延的烈焰，却被无情吞噬。
那地狱般的景象，彻底摧毁了他作为帝国军人的骄傲。
千米高空。
铁飞机驾驶舱内。
引擎的轰鸣和高速气流摩擦机身的噪音充斥在飞机有限的空间。
江岳透过防风玻璃，死死盯着下方那片沸腾的人间炼狱。
从高空看，下面奔逃的鬼子，小的如同蚂蚁。
浓烟翻滚，火光冲天，鬼子的营地像是被投入熔炉的蚁穴。
他能清晰地看到地面上蚂蚁般乱窜的黄色身影，以及更远处，如同决堤洪水般迅速逼近的灰色浪潮——
那是冲锋的八路军战士！
“大队长！看东边！鬼子在卡车后面集结，想用重机枪封锁咱们同志冲锋的路线！”
小眼的声音在嘈杂的引擎声中显得有些模糊，他指着下方一处浓烟稍稀的区域。
今天，他的机枪没有了子弹，但他还是坚持上了飞机，现在，他只能当观察手。
那里，几辆卡车被推成了临时掩体，一挺九二式重机枪正疯狂地喷吐着火舌，试图压制从东面涌来的七七一团战士。
江岳的目光锐利如鹰。
“段鹏！准备！目标，卡车阵地右前方那片空地！把那帮想支援的鬼子给我炸散了！”
“明白！”
段鹏大声回应，驾驶飞机远离，然后再大角度转弯，对准了那几辆卡车。
简易的投弹仓开了仓门，一股强风立即灌了进来。
小眼也推了好几枚燃烧弹过来，他和江岳对视一眼，只等江岳的命令。
江岳迅速估算着高度、速度和风向。
“放！”
江岳大吼。
同时将手边的燃烧弹一起推下仓门，小眼也同时推下手边的燃烧弹。
这算是一次密集轰炸，十枚燃烧弹滚动着，摇摆着，从高空落下，然后逐渐分散。
其中几枚，果然如预期般偏离了目标，在空地边缘炸开一团无伤大雅的火球。
但另外！
数团巨大的橘红色火球几乎是同时在卡车阵地猛烈爆开！
这次轰炸，能够摧毁鬼子这个临时工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