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爸……别吵了……放我出去……”
郑一闻无意识地呓语着,身体蜷缩起来,像是在抵御无形的伤害,声音带着孩童般的脆弱和恐惧。
靠在门边闭目眼神的孟渝淞猛地睁开了眼睛。
郑一闻的呓语虽然轻微,但在死寂的矿洞中却清晰可闻。他蹙眉看向那个蜷缩在地上的身影,昏暗中,能看到郑一闻脸色苍白,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怕黑?还是……感染加剧引起了幻觉?
孟渝淞的心沉了下去。他试图移动过去查看,但刚一动作,胸口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沁出更多的冷汗,眼前一阵发黑。
他自己的情况,远比看起来要糟糕得多。
之前被那只巨型变异体一掌扫飞,重重砸进矿洞,不仅仅是后背皮开肉绽那么简单。
巨大的冲击力震伤了他的内脏,他甚至能感觉到胸腔里有种隐隐的、沉闷的痛感,呼吸都带着铁锈味。持续的高强度战斗和失血,再加上这矿洞深处诡异的高温和稀薄空气,让他的体力早已透支。此刻,一股不容忽视的热度正从他体内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他发烧了,而且温度不低。
强健的体魄和顽强的意志力让他一直硬撑着,没有倒下。但发烧带来的眩晕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防线。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得到治疗和休息,否则……
他看着地上瑟瑟发抖、陷入噩梦的郑一闻,又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燃烧的火焰和胸口的闷痛,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自嘲。真是……狼狈到了极点。
但他不能倒下。至少,在确保这块木头安全之前,绝对不能。
他咬紧牙关,强行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血腥气,用那根锈迹斑斑的铁棍支撑着身体,艰难地挪到郑一闻身边。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让他冷汗涔涔。
他蹲下身,这个动作让他眼前又是一黑,他伸出手,不是去拍打,而是有些笨拙地、用还算干净的手背,轻轻碰了碰郑一闻滚烫的额头。
触手一片惊人的灼热,比他自己发烧的温度还要高!
“郑一闻。” 他低声唤道,声音因为高烧和干渴而更加沙哑低沉,“醒醒。”
郑一闻似乎被这声音和触碰拉回了一点意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孟渝淞近在咫尺的、轮廓模糊的脸。黑暗的环境让他本能地感到恐惧,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冷……好黑……” 他声音带着哭腔,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孟渝淞看着他那副脆弱无助的样子,与平时那个沉浸在代码世界里、带着点技术性固执的天才形象判若两人。
心里那处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意外的举动。
他伸出手,不是捂住郑一闻的嘴,而是有些僵硬地、覆盖在了郑一闻那双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紧握成拳的手上。他的手掌很大,因为常年握刀和训练布满了厚茧,粗糙而温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怕什么。” 孟渝淞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甚至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气短,但语气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我在这里。”
简短的五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穿透了郑一闻的恐惧和迷糊。
他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属于孟渝淞的、坚实而滚烫的触感,那温度甚至有些灼人,却奇异地驱散了一丝从心底蔓延开的寒意和黑暗的阴影。他反手用力抓住了孟渝淞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孟渝淞……” 他喃喃道,眼神依旧有些涣散,但恐惧似乎减轻了一些,“你别走……我害怕……”
“嗯。” 孟渝淞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算是承诺。他任由郑一闻抓着自己的手,没有挣脱。高烧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脑袋也一阵阵发晕,但他依旧强打着精神,保持着警戒的姿态。
时间在痛苦和煎熬中缓慢流逝。郑一闻的体温越来越高,呓语也越来越多,时而喊冷,时而陷入童年的噩梦。孟渝淞的状况也在恶化,胸口的闷痛加剧,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高烧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海浪,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他不得不将额头抵在冰冷的铁门上,借助那一点凉意来保持清醒。
“水……” 郑一闻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声音。
孟渝淞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水壶,又看了看郑一闻干渴的样子。他沉默地拿起旁边一个不知废弃了多久、锈迹斑斑的铁罐,凑到门缝边,试图接取空气中可能凝结的水汽,自然是徒劳无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郑一闻紧紧抓住的手,又抬头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铁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不能坐以待毙!
他轻轻挣开郑一闻的手,郑一闻立刻不安地动了动,他将自己的外套重新给他掖好。然后,他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巨大的眩晕感让他晃了晃,差点栽倒。他死死咬住舌尖,尖锐的痛楚让他暂时驱散了部分昏沉。
他重新握紧那根铁棍,将它当作拐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凑到门缝边,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一片死寂。
他深吸一口气,这个动作引发了胸腔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开始挪开卡住门的那根铁棍。
“嘎吱——” 铁棍与锈蚀的门框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惊人。
孟渝淞的动作顿住,屏息凝神。门外依旧没有动静。
他继续动作,终于将铁棍完全挪开。他一只手紧紧握着“拐杖”,另一只手轻轻按在冰冷的铁门上,用力一推——
门,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