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忙音在耳边回响。
郑一闻握着发烫的通讯器,站在原地,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有点发酸。他又试着打了几次,要么被匆匆挂断,要么根本无人接听。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清晰地意识到,孟渝淞在躲着他。
可是……为什么?
是因为螃蟹的事情吗?因为他让孟渝淞帮刘铭带螃蟹,所以生气了?可是……那只是举手之劳啊?孟渝淞以前不是这样小气的人啊?
郑一闻百思不得其解。他那颗擅长处理复杂逻辑和代码的大脑,在面对人际关系,尤其是孟渝淞这种复杂难懂的情绪时,彻底宕机了。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
他从白小北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得知孟渝淞最近并没有离开基地的大型任务。
这个认知让郑一闻心里的那点失落感扩大了。他真的是在故意躲着他。
就在郑一闻鼓足勇气,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找孟渝淞问个清楚,哪怕再被嘲讽一顿也好过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冷战状态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了他所有的计划。
基地最高指挥部下达了紧急任务指令。
由于持续高温,南方的大批丧尸群开始异常地大规模北迁,试图寻找更凉爽的生存环境。这股尸潮规模庞大,移动路线不确定,对沿途乃至北城基地都构成了巨大的威胁。
孟渝淞所在的精英战斗部队,被赋予了一项极其艰巨且危险的任务,提前深入尸潮可能经过的区域,建立一道临时的防护墙,并更重要的是,在尸潮内部或周边关键节点,秘密植入一批远程信号发射器。
这些信号发射器,将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能够被北城基地的通讯室远程捕捉和定位。通过分析这些信号点的移动轨迹和速度,可以精准地预判尸潮的主流向、移动速度、甚至可能的分流情况,为基地和其他幸存者据点争取宝贵的预警和规避时间。
这个任务,堪称九死一生。
他们不仅要面对恶劣的天气和环境,更要时刻警惕无处不在、数量惊人的丧尸。深入尸潮建立信号点,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在死神眼皮底下布设眼睛。
命令下达得很快,出发的时间就在第二天清晨。
整个基地的气氛都变得凝重起来。郑一闻在通讯室里,听着负责人传达任务概要,并要求他们全力配合,确保信号接收系统的稳定和数据分析的及时准确时,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孟渝淞要去执行这个任务。
那个还在跟他冷战、躲着他、可能还在生他气的孟渝淞,要去面对如此巨大的危险。
一时间,什么螃蟹,什么刘铭,什么冷战的原因,全都变得微不足道。一种强烈的、近乎恐慌的情绪攫住了郑一闻。
他几乎是立刻冲出了通讯室,朝着孟渝淞正要出发的地方跑去,那里已经是一片忙碌的景象。队员们正在紧张地检查装备、搬运物资、接收最后的指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杀和临战前的紧绷。
郑一闻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在仓库门口,他看到了正在清点武器清单的孟渝淞。
男人穿着一身利落的作战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侧脸线条冷硬,眼神专注而锐利,仿佛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夕阳的余晖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却丝毫软化不了他那身凛冽的气息。
“孟渝淞!”郑一闻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因为跑得太急,胸口剧烈起伏。
孟渝淞抬起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意外,但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冷漠。“有事?”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你要去出任务了?”郑一闻仰头看着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担忧。
“嗯。”
“那个任务……很危险。”郑一闻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心脏跳得飞快。
“知道。”孟渝淞的回答依旧简短,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清单上,似乎并不想与他多谈。
看着他这副疏离的样子,郑一闻心里又急又闷,还有一股说不清的委屈。他上前一步,几乎要抓住孟渝淞的胳膊:“孟渝淞!我……我之前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如果是因为螃蟹的事情,我……”
“郑一闻。”孟渝淞打断了他,终于再次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那平静之下,却仿佛藏着汹涌的暗流,“任务期间,不要讨论无关紧要的事情。”
无关紧要……郑一闻愣住了。在他看来困扰了他快两周、让他心神不宁的“冷战”,在孟渝淞眼里,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吗?
他还想说什么,孟渝淞却已经转身,对着集合的队伍下达指令:“所有人,最后检查装备,十分钟后登车!”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没有人再关注站在一旁的郑一闻。
郑一闻看着孟渝淞决绝的背影,看着他融入那群即将奔赴险境的战士之中,感觉自己像个被隔绝在外的、多余的局外人。所有想说的话,所有的困惑和担忧,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阵艰涩的酸楚。
孟渝淞自始至终,没有再看他一眼。
车队在晨曦微露时,驶出了北城基地的大门,带着沉重的使命和未知的艰险,消失在弥漫的尘土中。
郑一闻站在通讯室的高塔上,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望着车队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手里紧紧攥着的,是那个孟渝淞留给他的、负责监督他训练的副队长的通讯号码。
心里那种空荡荡的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除了空荡,还有一丝沉甸甸的、名为“担忧”的情绪,如同阴云般笼罩下来。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孟渝淞的离开,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而远去的装甲车上,孟渝淞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睛,看似在养精蓄锐。但紧抿的薄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心,却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郑一闻最后那带着委屈和担忧的眼神,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的心头。
或许……他之前是有些过分了?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木头计较什么?
但转念一想到那只螃蟹,那股憋闷之气又升腾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纷乱的思绪。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必须集中全部精力,带领他的队员,完成这个至关重要的任务,然后……活着回来。
至于那块木头……等他回来,再慢慢“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