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每天都这么忙吗?” 郑一闻忍不住好奇地问,暂时忘记了自己“刺探军情”的初衷。
“差不多。” 孟渝淞言简意赅。
“那……去东海城交换物资,危险吗?路线确定好了?” 郑一闻想起了自己之前优化的地图。
“风险可控。路线采用了你之前提供的优化方案三。” 孟渝淞看了他一眼,算是肯定了他的工作。
“新兵好带吗?会不会很笨?”
“基础差,但肯学。比某些连自己身体都照顾不好的人强。” 孟渝淞意有所指地瞥了他一眼。
郑一闻没听出弦外之音,反而认真地点点头:“哦……那实战训练呢?用什么规则?会不会受伤?”
他就这样,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围绕着孟渝淞的工作问个不停。孟渝淞虽然话不多,但基本上有问必答,语气虽然依旧冷淡,却没有丝毫不耐烦。他回答问题时,会放下筷子,目光平静地看着郑一闻,给予基本的尊重。
不知不觉间,这顿晚饭的氛围,竟然变得有些……异乎寻常的平和,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松。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房间里亮着温暖的灯光,食物的香气尚未完全散去,两个性格迥异、平时几乎没什么交集的人,竟然进行了一场还算顺畅的对话。
郑一闻甚至暂时忘记了自己是个被“软禁”的“囚犯”,也忘记了那让他魂牵梦萦的代码世界。
晚饭后,孟渝淞依旧负责清洗了简单的餐具,郑一闻试图帮忙,再次被嫌弃地赶到一边,然后很自然地走向那张对于他高大身形来说明显过于短小的沙发。
郑一闻洗漱完出来,看到孟渝淞已经躺在了沙发上。
他小腿以下的部分只能尴尬地支棱在沙发的扶手上,看起来十分别扭,甚至有点……可怜。
郑一闻站在卧室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地有点过意不去。虽然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迫收留“监视者”的受害者,但让对方天天睡这么不舒服的沙发,好像也有点不近人情。
他犹豫了一下,抓着还在滴水的头发,开口道:“那个……孟渝淞,其实……你晚上可以回去睡的。我保证不会偷偷去通讯室”,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自认为很有说服力的理由,“晚上太黑了,我不喜欢在太黑的地方走路,看不清路。”
这倒是他的真心话。他对黑暗的环境有种本能的不适,尤其是在需要专注思考的时候,一点光线和噪音都能让他烦躁,更别提在漆黑的夜里独自穿行基地去通讯室了。
孟渝淞躺在沙发上,眼睛都没睁,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不用。这是任务。”
郑一闻看着他蜷缩的姿势,又看了看他那双无所适从的长腿,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感又开始作祟。他挣扎了几秒,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用一种讨论技术方案的、一本正经的口吻提议:“那……你要进来睡吗?” 他指了指卧室,“我的床虽然不大,但应该比沙发舒服点。”
孟渝淞终于睁开了眼睛,侧过头,黑沉沉的目光落在郑一闻脸上,带着一丝探究和不易察觉的讶异。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有些微妙:“我睡床,你睡哪里?”
郑一闻似乎完全没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什么问题,他眨了眨那双因为困倦而显得有点湿润的眼睛,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也睡床啊。”
然后,他生怕对方担心自己睡相不好,又赶紧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我睡觉很老实的,不爱翻身,占不了多大地方。”
他说这话时,表情无比坦荡自然,仿佛邀请一个同性,而且还是关系不算太好的同事共享一张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像共享一台服务器或者一份数据文件。
孟渝淞看着他这副完全不开窍、纯粹出于“实用主义”和一点点“同情心”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他那张惯常冷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裂纹。他沉默了足足有五秒钟,目光在郑一闻坦荡的脸上和卧室那张双人床之间扫了一个来回。
就在郑一闻后知后觉地开始觉得自己的提议好像有点冒昧,或者奇怪?刚想摸摸鼻子,说句“算了,当我没说”然后溜回卧室时,孟渝淞却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一些:
“……好。”
郑一闻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孟渝淞真的会同意。
“……哦,好,那……那你等会儿进来。” 他有些结巴地说完,赶紧转身钻回了卧室,心里有点乱糟糟的,说不清是后悔还是别的什么。
他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侧身面对着墙壁,努力让自己快点睡着,假装刚才那个唐突的提议不是自己说的。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就在郑一闻的意识开始模糊,即将沉入睡眠的时候,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了。
孟渝淞走了进来。他显然刚快速冲了个澡,黑色的短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和脖颈,滑进松垮领口下的肌理。
他身上只穿了一条简单的黑色裤子,赤裸着上身,露出常年训练留下的、线条流畅而结实的肌肉,和深浅不一的伤疤,皮肤上还带着未干的水汽,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微光。
一股清凉的、带着水汽的沐浴后的气息弥漫开来。
郑一闻被开门声和气息惊动,迷迷糊糊地转过头,看到孟渝淞的样子,嘟囔了一句:“你不把头发弄干吗?这样睡会头疼的。”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软绵绵的。
孟渝淞走到床边,语气平淡:“没有毛巾。”
他说的是事实。在末世,像毛巾这种非必要的、易损耗的日常生活用品,对于大多数战斗人员来说,是奢侈品。能用上稳定的水源洗澡,已经算是基地里的高级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