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太佑谦脑子里灵光一闪,结合周盛之前那副天塌地陷的表情,一个更加荒谬、更加让他啼笑皆非的念头浮现出来:这家伙……该不会一直以为是他周盛酒后乱性,强迫了自己,然后还被压了一夜吧?!
太佑谦实在没忍住,终于笑出了声。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越想越觉得周盛这副严肃认真检讨“禽兽行为”的样子滑稽得要命。他笑得肩膀直抖,捂着肚子,眼泪都快出来了。
周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弄得更加不知所措,茫然又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是气极反笑。
太佑谦笑得喘不上气,好半天才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重新看向周盛,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一种奇异的纵容,““周副队,周盛…你…你真是……哈哈哈哈,我服了你了!行行行,听你的,就当是一场梦!一场特别沉重、特别酸痛、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梦!行了吧?”
周盛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但听到太佑谦终于松口答应“当作一场梦”,心里那块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至于太佑谦话里的调侃和那古怪的眼神,他现在只想选择性忽略。
自认为危机解除,周盛立刻恢复了工作状态,他迅速整理好仪容,又恢复了那副冷面副队的模样,只是耳根的红晕一时半会儿还消不下去。
他看了看观察室的门,沉声道:“既然醒了,就整理好自己。夏清元出去了,夏博士那边似乎……状态不太对,我也回去了,早上还有训练。”
太佑谦看着他瞬间切换回工作模式的变脸速度,啧啧称奇。
他慢吞吞地爬起来,开始系他那件敞了大半夜的衬衫扣子,一颗一颗,动作懒洋洋的,眼神却一直没离开周盛那故作镇定的侧脸。
“是是是,周副队,遵命”,太佑谦拖长了调子应道,系好最后一颗扣子,走到周盛身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带着点坏笑,“不过周副队,下次要是再做这种‘梦’”,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周盛瞬间又绷紧的身体和微微放大的瞳孔,才慢悠悠地、用气声补充道:“能不能麻烦你,躺下面的时候稍微放松点?硬邦邦的,硌得慌。”
“扬哥!周哥!你们要替我做主啊——!!!我不干净啦!啊啊啊啊!我这以后怎么找媳妇啊!!!”
实验室的大门‘砰’的从外面撞开,金发财抬着‘尔康手’声泪俱下的控诉着,要不是他衣服穿的好好的,真会让人觉得是在哪里被非礼了似的。
太佑谦翻了个白眼,得了,更会演的来了,没心情演下去了。
周盛不可察的松了口气,要知道再被太佑谦逼问下去,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怎么了?”
金发财抱着周盛大喊了起来,嘴里念不清在说什么,像是遭受了天大的打击。
白小北被金发财的嚎哭彻底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一脸茫然:“怎么了?外面好吵,谁在惨叫?”
“没事,”余扬揉了揉他的脑袋,嘴角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笑意,“发财在发疯呢,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白小北还很困来着,可是外面实在是魔音绕梁,而且,好像还有另外一个声音。
“还有谁在?”
“金发财!我知道错了,昨晚什么都没发生!我对灯对门,对路边的小草发誓!开门啊——!”
余扬说:“好像是姜楚星。”
白小北无奈的摇了摇头,“感觉九队要更热闹了。”
金发财愤怒的咆哮隔着门板传来:“滚!冻死你!你就穿着你那骚包内裤去给丧尸走秀吧!”
观察间里的余扬和白小北面面相觑,终于忍不住,低低的笑声在房间里蔓延开来。宿醉的头痛和昨夜的沉重,似乎都被门外这出活色生香的闹剧冲淡了不少。
夏程元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了,看着这场混乱,眉头紧锁,但当他目光扫过走出来的余扬和白小北,以及他们相握的双手,紧锁的眉头又缓缓松开,眼神变得悠远而复杂。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在冰冷的实验室里,那个小小的余扬。
那时的余扬,还没有名字,被叫做零号,像一尊没有感情的小雕塑。对所有的实验、测试、药物反应都漠不关心。无论疼痛还是不适,他都能面无表情地承受下来。他有过一个已经离开的研究员送的、很旧很旧的小熊玩偶,是唯一能让他目光停留片刻的东西。
后来,玩偶被另一个孩子抢走,当着他的面用剪刀剪得稀烂,棉花散落一地。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哭,会闹,会愤怒。可是零号,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空洞,然后默默地走过去,把那些破碎的布片和棉花一点点捡起来,抱在怀里,走到角落坐下,再也没看过那个地方一眼。
没有眼泪,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仿佛失去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那份近乎冷酷的平静,曾让夏程元心惊,一度以为,这个孩子的心,或许早已被实验磨砺得失去了感知温度的能力。
直到现在。
夏程元看着余扬。
看着他小心翼翼护着白小北的动作;看着他看向白小北时,眼底那毫不掩饰的专注和温柔;看着他因为白小北的靠近而微微勾起的嘴角;看着他被吵醒时第一反应是把人往怀里带的占有姿态……
这一切,都与记忆中那个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小男孩判若两人。
白小北……
夏程元的目光落在那个还带着点懵懂睡意、脸颊红扑扑的年轻人身上。这个柔弱到把他放出去没有一点自保能力,却能在末世中顽强成长起来的孩子…他打破了余扬那层厚厚的冰壳,让里面真实的、炙热的情感流淌了出来。
夏程元甚至注意到,刚才白小北起身时,很自然地伸手帮余扬理了理睡乱的衣领,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遍。而余扬也任由他动作,甚至下意识地往他手边蹭了蹭,随后将他放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这种强烈的占有欲和保护欲是夏程元在余扬身上从未见过的,即使是对那个小熊玩偶,余扬也只是抱着,从未表现出如此强烈的“专属”意味。
“原来不是没有心,我的实验数据出错了”,夏程元在心底无声地喟叹,“只是一直在等那个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
那个在实验室里孤独沉默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