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不进层层钢筋裹挟的水泥里,宗羽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刀锋在他指间灵活地翻转,反射着走廊顶部惨白的灯光,而他的眼睛看着虚无中的一点,陷入了沉思。
韩亦煊的命令清晰而冷酷:“按‘特殊处理’流程走!不惜一切代价!立刻!马上!”
“特殊处理”意味着什么,宗羽很清楚。
那是突破人类生理和心理极限的审讯手段,目的只有一个:榨干目标所有的秘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看了一眼旁边紧闭的、厚重的、隔音效果极佳的金属门,门后就是被称为“黑箱”的禁闭室。白小北已经被关进去超过三十个小时了。
宗秋站在不远处,眼神复杂地盯着那扇门。他几次想开口说什么,都被宗羽用眼神制止了。
“哥……” 宗秋最终还是忍不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黑箱’……时间是不是太长了?普通人……会疯的。”
宗羽停下玩刀的动作,瞥了他一眼,眼神冷漠:“这是韩先生的命令。而且,他是抗体,没那么容易疯。再说了,不把他逼到极限,怎么撬开他的嘴?你同情他?”
宗秋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但眼底的挣扎显而易见。他想起了白小北在病房里平静喝粥的样子,想起了他面对韩亦煊时那份勇气,也想起了他要求“逛逛”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对生的渴望。这和那些他们审讯过的、为了活命可以出卖一切的软骨头不一样。
就在这时——
“砰!砰!砰!砰!”
一阵沉闷而绝望的撞击声,隐隐约约从厚重的金属门内传来!那不是愤怒的砸门,而是……一种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带着无尽恐惧和崩溃的撞击!
伴随着撞击声的,是压抑到极致后终于爆发出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
声音被门板阻隔了大半,变得模糊不清,但那种穿透灵魂的绝望和恐惧,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放我出去!!求求你们!!放我出去——!!!余扬……余扬救我……呜……太黑了……太黑了……我受不了了……啊——!!!”
那哭声,像受伤小兽的哀鸣,充满了无助和濒临崩溃的疯狂。
宗羽的眉头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啧,开始了。”
宗秋的身体却猛地一颤!
那绝望的哭喊像一把重锤砸在他的心上。他再也无法保持沉默,猛地冲到门边,试图透过门上的观察孔往里看,但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令人心碎的撞击声和哭喊声不断传来,越来越微弱,越来越绝望。
“哥!够了!” 宗秋猛地转身,“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崩溃的!韩先生要的是活着的抗体,不是一个疯子!而且……而且……” 他想说,这样的折磨,已经超出了任务的需要,也超过了虚脱的白小北能承受的极限。
宗羽盯着弟弟激动的脸,眼神变幻不定。他不在乎白小北疯不疯,他在乎的是任务和韩亦煊的命令。
但宗秋的反应……他沉默了几秒,听着门内那越来越微弱、只剩下断断续续抽泣的声音,最终烦躁地“啧”了一声,收起匕首。
“妈的,麻烦!” 他低骂一句,走到门禁控制面板前,输入了一串复杂的密码,又进行了虹膜验证。“只此一次!把他弄出来,关到‘临时监狱’去!那里人多眼杂,让他清醒清醒,也让韩先生消消气。记住,别多事!”
厚重的金属门发出沉重的液压解锁声,缓缓开启一条缝隙。
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那绝对的黑暗深渊。
白小北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为长时间的撞击和哭泣而剧烈颤抖着,双手鲜血淋漓,指甲在砸门时劈裂剥落,脸上布满泪痕和鼻涕,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瑟缩了一下,发出无意识的呜咽。
宗秋快步走进去,尽量放轻动作,避开白小北的伤口,将他半扶半抱地架了起来。白小北的身体软得像一滩泥,几乎没有任何支撑力,只能本能地依靠着宗秋。
“没事了……暂时……没事了。” 宗秋的声音有些干涩,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白小北被架着,踉踉跄跄地离开那间如同噩梦般的“黑箱”。在踏出门槛的瞬间,他涣散的目光似乎聚焦了一下,嘴唇无声地蠕动了一下,仿佛在念着谁的名字,然后说:“谢谢你。”,随即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宗羽的身体在他说‘谢谢’的瞬间,不可察的僵硬了一下。
刚才那彻底崩溃的哭喊和砸门,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和体力。
蜀中联盟,临时监狱
这里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监狱,更像是商城大厦地下停车场改造的临时关押区。巨大的空间被粗大的钢筋和厚重的铁栅栏分割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笼子。空气中弥漫着灰尘、汗臭、排泄物和绝望的气息。灯光昏暗,人影憧憧。
被关押在这里的,大多是违反了联盟规定的人,或者是身份不明、等待甄别的外来者,也有一些是“不合作者”。
白小北被宗秋推进了一个相对干净些的单人铁笼里。铁门“哐当”一声锁上。
冰冷的铁栅栏触感让白小北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他靠着铁栏滑坐在地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那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带来的恐惧感,如同跗骨之蛆,依旧缠绕着他。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余扬的脸。余扬曾经轻描淡写地提过一句,他在第七研究所的时候曾经被关过。当时他说得那么平静,仿佛只是一件小事。
可直到此刻,亲身体验过那种被绝对的黑暗和死寂吞噬、时间失去意义、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感觉,白小北才真正明白,那半个月意味着什么。
余扬……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当时……害怕吗?
一股无法言喻的心疼和思念,混合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让他鼻子发酸。
他用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再哭出来。眼泪在之前的“黑箱”里已经流干了。
“嘿,新来的?”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从隔壁笼子传来。
小北警惕地抬起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