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白马寺的晨钟敲过三响时,山门前已挤满了人。朱红围墙外,各宗门修士身着制式服饰,腰间玉牌泛着灵光;镇魔司的玄黑重甲队列整齐,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人群;连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贵族子弟,也乘着华丽的马车而来,却在寺门处被天衍宗弟子拦下 —— 此次法会,仅允许 “有道心者” 入内,凡夫俗子需在山门外侧的临时观礼台等候。
孟小凡混在人群中,身着普通的青色修士服,赤焰猴缩在他的衣襟里,只露出一双警惕的金瞳。张天宇提前打点的 “靠前位置” 在大殿东侧的石阶旁,能清晰看到殿内的高台,却又不至于太过显眼。他抬眼望去,只见高台中央铺着素白的蒲团,后方悬挂着天衍宗的星辰幡,幡下站着两名身着月白道袍的弟子,气息沉凝,竟是筑基初期修为,神色间带着一种 “不食人间烟火” 的淡漠。
“圣女到 ——”
随着一声清朗的唱喏,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只见一名女子从大殿后侧缓步走出,她身着流云素裙,裙摆绣着淡淡的银辉星辰,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白玉簪束起,肌肤胜雪,眉眼清冷,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月华灵气,宛如九天仙子降临 —— 正是天衍宗圣女苏清雪。
她的修为波动清晰地传开,竟是筑基中期,与萧绝相当,可那份气质却截然不同 —— 萧绝的傲气带着锋芒,而苏清雪的淡漠,像是将世间一切都视作 “无关之物”,连目光扫过人群时,都带着一种俯瞰蝼蚁的疏离。
苏清雪走到蒲团前坐下,玉指轻抬,一枚莹白的玉磬悬浮在身前,“叮” 的一声轻响,清越的声音传遍整个寺院:“今日讲‘太上忘情道’,旨在解惑‘情与道’之困。道者,当超脱俗情束缚,不为悲欢所扰,方能窥探天道真谛……”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没有刻意运功,却能清晰落在每个人耳中。台下的修士们纷纷闭目聆听,有的面露顿悟之色,有的则皱眉思索,唯有山门外侧的观礼台处,偶尔传来几声凡人间的低语 —— 那里挤满了想求 “解惑” 的平民,有患病想要求药的老人,有希望孩子平安的妇人,还有抱着襁褓的母亲。
孟小凡听着苏清雪的讲解,眉头渐渐蹙起。她所说的 “忘情”,并非他曾设想的 “超情而存悲悯”,反而更像是 “断情以存道心”,将 “情” 视作修行的阻碍,将 “凡俗悲欢” 视作无关紧要的尘埃。正当他思索时,一阵稚嫩的哭闹声突然从观礼台方向传来:
“娘!我要娘!呜呜……”
那是个约莫四岁的孩童,不知何时从母亲身边跑开,挤到了观礼台的边缘。负责维持秩序的天衍宗弟子立刻上前,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不耐:“休得喧哗!圣女讲道,岂容凡童吵闹?”
孩童被他的厉声吓得哭声更甚,往后一退,脚下一滑,竟从观礼台的木质栏杆间摔了下去 —— 观礼台高逾三丈,下方是坚硬的青石板,孩童若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观礼台旁的平民发出一阵惊呼,那孩子的母亲疯了般想冲过去,却被另一名天衍宗弟子拦住。台上的修士们也纷纷睁眼,有的面露不忍,有的则事不关己地移开目光,甚至有宗门弟子低声道:“凡夫俗子,不知规矩,自食恶果罢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色身影猛地从人群中跃起 —— 孟小凡几乎是本能地催动浩然气,身形如离弦之箭,在孩童即将落地的瞬间,稳稳将他抱在怀中。淡金色的浩然气在他掌心凝聚,化作一道柔软的气垫,缓冲了下坠的力道,孩童除了受到惊吓,竟毫发无伤。
“别怕,没事了。” 孟小凡轻轻拍着孩童的背,声音温和,转头看向挤过来的母亲,将孩子递了过去,“看好孩子,别再让他乱跑了。”
母亲接过孩子,激动得泪流满面,连连磕头道谢:“多谢修士大人!多谢大人!”
孟小凡刚要扶起她,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从高台上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斥责:“凡夫俗子,扰我法会;修士不知规矩,擅动灵力,岂容尔等在此放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清雪已睁开双眼,那双清冷的眸子正落在孟小凡身上,没有丝毫温度,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漠然:“天衍宗法会,为传道解惑,非为救助凡俗。你既入道,当知‘凡人生死自有定数’,强行干预,不过是徒增执念,于道何益?”
“定数?” 孟小凡缓缓站直身体,目光直视着高台上的苏清雪,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质问,“圣女口中的‘道’,就是眼睁睁看着孩童坠楼而不管?就是将凡人生死视作‘定数’,将众生视作可以随意漠视的蝼蚁?”
“蝼蚁?” 苏清雪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玉磬再次发出一声轻响,月华灵气在她周身凝聚,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凡夫俗子,为衣食奔波,为悲欢所困,一生短暂如蜉蝣,与蝼蚁何异?道者追求的是长生久视,是窥探天道,若为这短暂的‘悲悯’束缚,如何能登大道之巅?”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扎在在场所有凡人的心上。观礼台旁的平民们纷纷低下头,眼中满是屈辱与无奈,连一些修为低微的散修,也面露难堪,却不敢反驳 —— 天衍宗的威名,苏清雪的身份,都不是他们能抗衡的。
孟小凡握着青云剑的手微微收紧,丹田处的浩然气剧烈流转,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深刻的失望:“我原以为‘太上忘情道’是超越情感的豁达,没想到竟是漠视众生的冷漠。若‘道’需要以牺牲悲悯为代价,若‘长生’需要以无视生命为前提,这样的‘道’,不修也罢!”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浩然气特有的穿透力,清晰地传遍整个白马寺。台下的修士们纷纷哗然,有的面露赞同,有的则皱眉摇头,镇魔司队列中的一名校尉悄悄握紧了腰间的令牌,目光在孟小凡与苏清雪之间来回扫视,显然在权衡利弊。
苏清雪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厉色,周身的月华灵气瞬间变得凌厉起来:“放肆!你一个无名修士,也敢质疑天衍宗的道?今日若不教你明白‘规矩’,你竟不知天高地厚!”
话音落下,她玉指一点,一道月华剑气突然从高台射出,直刺孟小凡心口 —— 这一剑没有杀意,却带着极强的压制力,显然是想让孟小凡屈服认错。
孟小凡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不退反进,青云剑出鞘的瞬间,淡金色的浩然气凝聚成一道屏障,稳稳挡住了月华剑气。“叮” 的一声脆响,剑气与屏障碰撞,激起漫天灵气波动,台下的人群纷纷后退,白马寺的石阶上竟被灵气余劲划出一道浅痕。
高台上的苏清雪瞳孔微缩,显然没想到这个 “无名修士” 竟能接住她的剑气,且所用的灵气带着一种纯净的 “生命气息”,与她的月华灵气截然不同,甚至隐隐有克制之意。
孟小凡收剑入鞘,目光依旧坚定地看着苏清雪,声音清晰而有力:“我叫孟小凡,是侠义盟的盟主。我不懂圣女口中的‘大道之巅’,我只知道 —— 见死不救,非为道;漠视众生,非为侠。今日我救这孩子,无怨无悔;若圣女觉得我‘扰了法会’,要动手,我接着便是!”
阳光透过白马寺的殿宇,落在孟小凡身上,淡金色的浩然气在他周身萦绕,像是一道守护的光盾,将他与身后的平民护在其中。高台上的苏清雪面色冰冷,周身的月华灵气愈发凌厉,一场因 “道” 而起的冲突,已然箭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