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渺若此时住进靖王府。
哪怕只是暂居,外人也会议论纷纷。
流言蜚语一旦传开,不仅影响她清誉,更可能波及沈家门风。
齐氏张了张嘴。
刚想婉拒,却被苏晚渺轻轻拉住了衣袖。
苏晚渺起身,语气轻柔。
“祖母,母亲,女儿明白你们的顾虑。可王爷所言,句句在理。今日宫中何等森严?护卫如林,禁军环伺,可刺客依旧能精准地将我和魏姐姐同时掳走。若真是巧合,为何偏偏是我们二人?”
她停顿片刻,目光沉静。
“若只针对我一人,或许尚可解释。可若背后真有人意在沈家,甚至想借魏姑娘之危,破坏沈魏两家的婚约,那便不只是个人安危的问题了。住进王府,有王爷亲自庇护,有暗卫日夜巡防,反而是最稳妥的安排。”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再者,王爷光明磊落,待我始终守礼。住进王府,不过是借个庇护之所,何惧人言?”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
“再说了,上次魏家上门,哥哥竟当着魏姐姐的面,丢下她跑来找我。那一幕,我至今想起来还觉得不安。魏姐姐当时脸色都变了。万一他继续这样,三番两次地撇下她来找我,魏姐姐真误会了,以为我有意勾引她的未婚夫,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其实,搬去王府,是她和萧侭在马车上早说好的。
萧侭握着她的手,语气坚定。
“你留在沈府,终究不安全。我不能日日守在你身边,若有人趁机算计你,我悔之晚矣。不如暂居王府,一来可避风头,二来也让你母亲安心。”
她当时只是点头,心中却明白,真正的目的,不光是躲开沈清渊,更是为了防着魏凌萱。
若再留在沈府,迟早会落入她的圈套。
可她心里清楚,就算现在说出真相,祖母也未必信。
毕竟,沈家和魏家联姻的大事摆在那儿。
牵涉的是家族利益与门第联结。
魏凌萱是魏家嫡女,名声清白。
而自己只是沈府庶出之女,身份本就尴尬。
一旦她开口指认,不仅没人信,反而会被斥为嫉妒。
说出来,只会让母亲更难做。
齐氏本就在老夫人面前小心翼翼,生怕一步踏错便失了立足之地。
她怎敢再让母亲为难?
果然,她一说完,老夫人脸色就绷紧了。
她听晚渺直言不讳地提沈清渊还缠着她,语气坦然,毫无羞怯之意,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哪里是避嫌,分明是把哥哥的心意摆上了台面。
更让她心沉的是,连萧侭都神色平静,端坐一旁,眉目沉稳,显然早就知情。
不仅知情,还默许了这种关系。
她不敢让萧侭误会,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这个当祖母的,还妄图破坏他与晚渺的婚约。
若萧侭因此心生嫌隙,断了与沈家的来往,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老夫人还有别的顾虑?”
萧侭语气平和。
那双深邃的眼眸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当然有顾虑,怎能没有?
可她能说出口吗。
怕儿子沈清渊回来知道晚渺搬走,又要大闹一场吗?
上次他得知晚渺与萧侭亲近,便在祠堂外跪了一夜。
若这次她真的搬去王府,远离沈府。
那孩子恐怕会彻底失控,甚至做出更出格的事来。
老夫人只与他对视了一瞬,便觉背脊发凉。
她咬了咬唇,指甲掐进掌心,终于将目光移开,转向一旁的齐氏。
“渺儿是你亲闺女,这事,你拿主意吧。”
这样,就算沈清渊闹起来,她也能推说是齐氏点头的,与她无关。
毕竟,母亲为女儿谋划前程,本就是天经地义。
齐氏心里明镜似的,老夫人这是把锅甩给自己。
她怎会不知老夫人的算计?
可她更在意的是女儿的安危。
这些日子,晚渺夜里惊醒,梦话中总喊别过来,她听着心疼。
沈府看似安稳,实则暗流汹涌。
沈清渊的情绪越来越失控,魏家那边又步步紧逼。
若再拖下去,女儿恐怕会被卷入无法收场的风波。
她看了眼萧侭,那人身姿挺拔,目光落在晚渺身上时,温柔得仿佛能融化冰雪。
她又看看晚渺。
女儿眼中虽有忐忑,却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定。
齐氏终于轻轻点了头。
“好,我答应。渺儿搬去王府,一切听萧公子安排。”
萧侭立刻起身,衣袍微动。
他整了整衣襟,对着齐氏郑重拱手,行了一礼。
“多谢伯母信我。我发誓,一定护好渺渺,不让她受半点委屈。无论是明处的算计,还是暗里的陷阱,我都会替她挡下。我也会常带她回来看望您和老夫人,绝不会让你们操心。每月初一、十五,必亲自送她回来请安。若天气不好,也会派人传信,绝不让二位牵挂。”
这话听得齐氏心里一暖。
她急忙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压下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情绪,才轻声对苏晚渺说:“我跟你一块去整理东西。”
王府里啥都不缺,衣料、首饰、箱笼、被褥,样样齐备。
但萧侭心知肚明,她肯定有悄悄话要跟母亲说。
于是他默默退到一旁,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他一句话没多嘴,只是静静站着,目光落在苏晚渺背影上,又很快移开。
苏晚渺刚转过身,裙裾轻摆,青丝微动。
沈老夫人就被她发髻上那支金凤钗闪得心口一跳。
等母女俩走远了些,脚步声渐弱,她才压着声音,问萧侭:“那……是太后的凤钗?”
“嗯。”
萧侭轻轻点头。
齐氏一走,屋里只剩老夫人,气氛悄然变了。
他身上的恭敬也悄悄褪了层皮,不再是方才那副温良守礼的模样。
哪怕他依旧垂手而立,眼神低敛。
可那骨子里的威压,却让老夫人莫名脊背发紧。
沈老夫人知道,他敬的,只是苏晚渺的亲娘。
自己虽是沈家当家主母,地位尊贵。
可在萧侭眼中,不过是个寻常长辈罢了。
她再有不满,也不敢多说,只能抿紧嘴唇。
只忍不住,带着一丝酸意低声道:“太后居然把这东西给了渺儿?”
她是沈家当家主母,出身顶尖门第,自小耳濡目染,见惯了宫中规矩与权势流转。
怎会不懂这支凤钗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