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灵石的光芒在演武场内彻底黯淡下去,只留下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灵气涟漪和一片死寂的沉重。数百名皇室与功勋子弟失魂落魄地退场,他们眼中刚刚燃起的仙道之火,已被冰冷的现实无情浇灭。
夏弘靠在王阎尚能发力的右肩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复杂地看着中央的洛灿与夏璇。
“洛灿!”夏璇拄着木杖,强忍着脚踝新肉生长带来的刺痛,急切地想要靠近。祝雨潼却先一步上前,纤细但带着不容置疑力道的手指搭上了洛灿的腕脉。
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连续七日救治刘易名已让她真元透支,此刻强行施展鉴灵术探查洛灿体内,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一丝殷红再次染上袖口。
“如何?”夏霆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皇室唯一的仙苗夏璇固然重要,但洛灿身上的蚀藤与那神秘的皮卷,同样是巨大的隐患和可能的筹码。
祝雨潼闭目凝神片刻,才缓缓睁开眼,看向洛灿那双因痛苦和阴郁而显得格外幽深的眸子。她没有立刻回答夏霆,而是对着洛灿,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平稳。
“灵根虽浊,但确凿无疑,是三条灵根通道。暗红为火毒淤积,深灰乃金煞戾气,墨绿……便是那蚀藤本源寄生之相。三气纠缠,盘踞灵根,此乃‘三浊根’,凶险异常。”
洛灿紧抿着唇,指尖几乎要嵌进掌心。蚀藤纹路在右臂皮肤下不安地蠕动,每一次抽动都带来深入骨髓的灼痛和虚弱感。玉佩在怀中散发出微弱的温热,努力抗衡着体内阴邪的侵蚀,但效果已大不如前。
“凶险……意味着什么?”洛灿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道基被污染,这比单纯的肉体创伤更令人窒息。
“意味着你的修炼之路将布满荆棘,荆棘之上更淬有剧毒。”祝雨潼直视着他,话锋却忽然一转,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安抚,“但荆棘之路,亦是通途!比起那数百位毫无灵根感应、注定无缘仙道的凡人,你已站在了门槛之内!”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洛灿眼中的阴霾。他猛地抬头看向祝雨潼。
“浊根修炼,需付出常人十倍百倍的艰辛,灵气吸纳转化效率极低,且时刻有被体内浊气反噬、走火入魔的风险。”祝雨潼语气严肃地告诫,“然而,天道终归留有一线生机。浊根亦为灵根,只要方法得当,意志坚韧不拔,并非完全无法修炼。”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同样屏息凝神的夏弘、夏璇和王阎,最终又落回洛灿身上,抛出了一个足以点燃希望的火种。
“更重要的是,若能踏入筑基之境,引天地灵气彻底洗练肉身,重塑道基,便有极大机会祛除体内淤积火毒与金煞戾气,断肢亦可重生! 修真界奇丹续肢丹,正是筑基修士方可炼制并承受其药力的灵丹!届时,你右臂之损,未必不可弥补!”
“筑基……续肢丹?”洛灿瞳孔微缩,死寂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有朝一日,竟能真正恢复如初?这个念头带来的冲击,甚至暂时压过了蚀藤的痛楚和灵根污染的绝望。
“当真?!”夏璇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拄着杖向前挪了一步,仿佛洛灿的希望就是她的希望。夏弘苍白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振奋,看向洛灿的目光充满了鼓励。
“筑基之境,谈何容易。何况是浊根筑基,更是难如登天。”祝雨潼适时泼下冷水,但话中之意已无比明确——希望虽然渺茫,但路在脚下,并非绝路!她的目光变得极其严厉,扫视在场所有人,尤其是夏璇和洛灿。
“但你们切记!灵根已显,仙缘初露,此乃天大机缘,亦是天大枷锁。玉华门门规森严,非经宗门许可,任何弟子严禁私自向未入门者传授本门功法要诀!违者,轻则废除修为逐出师门,重则……形神俱灭!
在得到宗门明确指令之前,任何人不得尝试引气入体,更不得修炼任何法门!”
她的话如同冰水,浇熄了众人刚刚燃起的冲动。夏璇眼中的跃跃欲试立刻被凝重取代,洛灿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蚀藤因听到“修炼”二字而产生的躁动。
“王爷,”祝雨潼转向夏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请务必确保此令传达至府邸每一人,不得透露仙缘。在刘师兄伤势稳定,或我们与宗门取得联系之前,此地所有人,严禁私传信息!违令者,视为与我玉华门为敌!” 她的话语中蕴含着属于炼气后期修士的威压,让夏霆这位权势滔天的皇叔也心中一凛,郑重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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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浑身浴血、风尘仆仆的边军传令兵被侍卫几乎是架着拖了进来,他头盔歪斜,甲胄破碎,脸上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眼中充满了惊骇。
“报——!王爷!急报!北境……北境急报!” 传令兵声音嘶哑,带着哭腔,“苍狼关……守将,赵无一宗师……陨落了!”
“什么?!” 夏霆霍然起身,脸色剧变。赵无一乃大夏北境柱石之一,成名已久的宗师高手,坐镇苍狼关多年,是抵御沙陀、黑狼汗国联军的关键人物!
“如何陨落?细细报来!” 夏霆厉声喝问,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那传令兵喘着粗气,眼中残留着目睹恐怖景象的惊悸,“昨日黄昏,黑狼汗国第一勇士血狼王拓跋烈率军叩关叫阵,指名挑战赵宗师……两人于关前大战,飞沙走石,罡风裂地,打得天昏地暗,难分高下……双方将士皆看得目眩神驰……”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声音颤抖得更厉害,“就在…就在激战正酣之时,那拓跋烈…他突然狞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张…一张巴掌大小…黄纸!
赵宗师以为暗器,正欲格挡…可那黄纸被拓跋烈随手一扔,瞬间…瞬间化作一团磨盘大的……惨白色火焰!那火……那火邪门得很!沾身即燃!
赵宗师护体罡气如同纸糊,连惨叫都未及发出……只……只几个呼吸……就……就烧成了一地白灰!尸骨无存啊王爷!”
传令兵说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恐惧,瘫倒在地。
“黄纸…惨白火焰…沾身即燃…宗师罡气瞬间溃灭…烧成白灰…” 祝雨潼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比之前真元透支时还要难看十倍。她猛地看向同样被侍卫搀扶出来、倚在门框上勉强站立的刘易名。
刘易名原本虚弱昏沉的状态被这骇人听闻的消息瞬间驱散了大半,他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此刻因激动而剧烈起伏,引得绷带上又渗出暗红。他死死盯着传令兵,声音嘶哑而尖锐,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
“是符箓!凡人宗师……如何能挡?……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鲜血从嘴角溢出,但他的眼神却燃烧着怒火,“有修仙者…插手了!沙陀、黑狼背后……有修仙势力!”
演武场内,死一般的寂静。
夏霆面沉如水,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祝雨潼扶着几乎站立不稳的刘易名,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与焦虑。联系宗门?他们现在连自保都成问题。敌对的修仙势力已经下场,而他们,孤立无援,深陷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