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踏踏实实陪了爸妈一天,感觉爸爸妈妈的气色明显比她刚回来那天精神了许多。进进出出,邻居问起她在J城的情形,听到她的答话,爸爸妈妈脸上抑制不住的欣喜、自豪。
回家详详细细问起她公司和项目的事,她便像讲故事一样夸张地说给他们听。听到赫总的外甥和侄儿,详细问了人家的情况,似是想要从她的描述中看出些什么可能。她心里暗暗好笑。
下午五点多,接到桔子的电话,问:“你回家了?什么时候回J城?晚上我去看你,欢不欢迎?”
她赶紧答:“当然欢迎!你下班就过来,来我家吃晚饭吧?”
桔子说:“我家人不知道,肯定做了我的饭,我还是先回家吃饭,再去看你。”
她说:“那也行,我在家等你。”
晚饭后,帮妈妈收拾完,拎了两壶开水回家,爸爸迎出来,说:“小桔来了,在你房间等你,我来灌壶,你赶紧接待你的朋友去。”
她放下水,去自己房间,桔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夸她:“勤快的,一回来就帮你爸妈干活儿。”
她笑说:“比不得你,天天承欢膝下。我这几个月回来干一次,满院子的人都夸,倒像是在表演。”
桔子咧嘴笑,说:“就算表演给你爸妈看,他们也开心呀。”
妈妈正好洗了一盘葡萄端过来,笑着说:“开心,开心!你俩许久没见,好好说会儿话哈。”放下葡萄,虚掩了房门出去。
她问桔子:“你怎么那么巧,刚好我回来就打电话来?”
桔子笑说:“今早上班出门,碰到王玉婷在八号楼等他们厂班车,她告诉我的。”
她笑说:“我说呢!挺好的。你每天出门都能见到她吗?”
桔子说:“差不多吧。每天都像小喇叭一样,叭叭叭叭告诉我一大堆消息。”
她笑,说:“昨天去我二姐家,碰到她,追上来说了会儿话。”
桔子问:“你咋没去上海?还在J城,干嘛呢?怎么样?”
她说:“最后和我家人一商量,就没去,继续做我的乌托邦项目。你怎么样?上次说喜欢你们科长,表白了吗?”
桔子的脸上露出又幸福又迷茫又不知所措的样子,说:“我跟你说过了吗?我以为你不知道。”
她笑,说:“那你就当我不知道,再从头说一遍好了。”
桔子苦恼地说:“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楚他到底喜不喜欢我。要说他喜欢我,这么长时间了,他有的是机会表白,他一直没表白;要说他不喜欢我吧,他又对我挺好的,工作上很照顾我,平常对我也很关照。”
她心里叹了口气,又觉得就让她陷在里面吧,这样为爱所困也未必不是一种美好。便不作声。
桔子叹了口气,说:“前段时间别人给他介绍了个女朋友,也是咱们同学,他俩的爸妈都是职工医院的医生。他明明不喜欢那个女孩,但还是按他父母的安排和那女孩处着。你说他到底咋回事呀?”
她看着自己的朋友,柔声说:“你不必去猜想他,只需要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就行。你喜欢他?放不下他?那就直接向他表白,他接受也好,拒绝也罢,大家都好清清爽爽往前走了。”
桔子捂着自己的脸,说:“本来我们关系挺好的,他就这样一直做我科长,我觉得挺幸福的,我怕万一……我们连好同事都做不了。”
她笑,说:“那你们就一直做好同事好了,别再整天想他了,人家都接受包办婚姻了,你也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吧,你比我大,快二十五了,再不结婚,你家人是不是也该着急了?”
桔子反问:“那你呢?你家人急不急?”
她说:“我好一点儿,不住在家里,他们就算急,也传染不了我。”
桔子追问:“那你有男朋友了吗?”
她笑说:“没有。我没碰到让我喜欢的人,我要像你对你们科长那样,对一个人辗转反思寤寐思服,就直接走到他面前,说‘嘿,小子,你的福气来了,赶紧跟我走‘。”
桔子被她逗得笑出了眼泪,伸手假装不经意地擦去泪水,问:“那他要不跟你走呢?”
她大声说:“那他就是傻缺呀!我这么好,他都不知道来爱。还理他干嘛?”
然后就想到了北,她没对北说过什么,如果说了,他会跟她走吗?难道不该他走过来对她说“跟我走,我爱你”吗?可她等了这么多年,竟等来他对她说“我成了大龄青年,准备接受家人的安排去相亲了”。
桔子含泪笑着说:“好,不理他了。”
然后给她讲厂里的八卦,她听出来八卦的中心人物居然是她高中一位好朋友的姐姐,说:“她妹妹是我高一高二的同学,有一回带她来我家,我家人说她长得漂亮。”
其实当时二姐的原话是:“你朋友中唯一一个长得漂亮的。”甚至她带她回家就是因为二姐说:“你对自己不自信,交的朋友一个比一个长得丑,学习也不如你。”
桔子听她这么说,问:“杨静,她妹妹是叫杨静吧?她结婚了,又离婚了,你知道吗?”
“啊?!”她大吃一惊,说:“我只知道高中毕业她家人直接安排她去银行工作,然后就再没联系了。”
桔子带着几分优越感说:“早就结了,又离了。她两个姐长得也漂亮,厉害呢,都是能说会道长袖善舞那种,要不咋能安排她去银行上班?”
她心里挂念着那个像《倚天屠龙记》里的小昭一样,眼里莹莹有海水之蓝,腼腆、文静、又美丽的朋友。问桔子:“我只知道她在建行工作,你能帮我打听一下具体在哪个营业点吗?其实我还记得她家在哪儿,但这么多年不联系,突然上门,是不是太唐突?”
桔子看了看她,说:“行吧,我帮你问问,看有没有同学知道她的情况。”
后面桔子又唠叨了些什么,她没听进去,大概就是厂里领导之间,公司领导之间的各种龌龊事,反正都离着她十万八千里,只漫应着。心里想的全是杨静,那个教她指甲要怎么留,眉毛要如何修,擦脸油什么牌子的最好,教她知道什么是女性之美的女同学,隐隐感觉到一朵美丽的花儿被摧残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