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徘徊在记忆里,她的记忆很大一部分被女儿占据,被女儿占据的这一部分记忆里,满满的是对女儿的爱怜和疼惜。在她的梦里,女儿始终是那个抓着小被被被角的小小孩,是她的一部分,走哪儿都带着,不离不弃,即便女儿已经大学毕业,已经独自一人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勇敢地展开属于她自己的独立人生,在她的梦里女儿还没有脱离母体。
突然一个大霹雳,照的窗外像白昼一样苍白,风和雨变身成有形有状的妖怪,乱发披头的风狂暴地把雨的大脸狠狠地砸在大玻璃窗上,那脸哗哗啦啦碎落楼下,风又不甘心地裹着一团枝叶拼了命地摔打在那扇毫无防备坦然相迎的大玻璃窗上,然后吸得窗上的玻璃抖动着变了形,她不知所措地直起身子,抓紧了手机……“砰”的一声巨响,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以为那扇大玻璃终于碎了,并没有,声音从楼上传来。她三步两步跑到三楼,铺了一地浴巾的房间,门、窗、屋顶,无恙。她打开手机电筒照向小露台,一大片蓝色防爆玻璃砸落在那盆炮仗花上,花枝花叶缠扭成一个大团儿,巨大的花盆歪向一边,旁边斜屋顶和花盆四围的地面上满是闪亮的碎玻璃。她回到二楼沙发上,惊魂未定。风一阵紧似一阵,“轰隆隆”一声巨响,像是房顶被掀掉了,又像是整个楼被拔了起来,她惊恐地再次跑上楼观望,大露台上一 阵“锵啷啷”的激越巨响,像是不锈钢板甩在琉璃瓦上的声音,那声音切割着她的心脏,她无力地下楼,重重地摔坐在二楼沙发上,瞪大眼睛直视进自己的恐惧里。
她突然意识到,时间好像凝固了,她一个人在无边的黑暗和恐惧里捱延着,既感知不到现在,更无法走进未来,能做的好像只有回到过去。她好像被封印在过往岁月里?是过去的哪一段岁月?还是过往的全部岁月?
是谁说过去的已经逝去,未来的还没有到来,我们能拥有的只有现在,而能让现在绵延的只有爱情?她几乎有些欣喜地发现,恐惧,让她可以自由地穿行于过去的岁月,她像一个过往岁月的旁观者,带着悲悯和怜惜,平静而温柔地注视着曾经的自己。如果能够,她会不会试着去改变自己一路走来的路径?有没有什么风景是她想看而没有去看的?有没有哪一次选择是她明明知道是错,还任由自己犯下那个致命的错误?她知道她从不后悔,因为她所作过的每一个选择都是诚心正意的结果,然而,她真的就没有一点点遗憾吗?不,不,不,遗憾?她不是没有,而是有很多很多,然而大多数的遗憾她无能改变,就像她无力扭转摩羯的风向,那么,有没有一些遗憾,是她可以避免、可以改变的呢?她可不可以借助这封印的力量,去对过往做一些让她的人生更丰盈、更圆满的改变呢?呵呵,她承认了,她的人生既不丰盈,也不够圆满,多么痛的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