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些许时候,那老鸨便领着一位年岁稍长的娘子袅袅下楼。
老鸨脸上堆着笑,语气谄媚的说道:“娘子,这位便是我们这儿的慧娘,今日就把慧娘交付于您啦。”
我微微颔首,目光在慧娘身上扫过,而后带着她转身离去。
马车缓缓前行,车厢内,慧娘显得格外紧张,她低垂着头,手指不安地扣动着衣角,眼神中满是局促与不安。
我见状,轻轻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你不必如此紧张,我赎你出来,确实是有目的的。”
她微微一颤,怯懦地开口,声音细若蚊蝇:“妈妈说了,要我教导您的兄长。”
我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并非如此,我需要你帮我试一种药。
你放心,断不会伤及你的性命。
只是……需要你与男子行那云雨之事,实在对不住了。”
她先是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唇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这有何要紧,我本就沦落风尘,做着这皮肉生意。”
“慧娘,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我微微前倾身子,目光带着些许探究。
她浅浅的福了福身子,轻声说道:“娘子但问无妨。”
“你是如何沦落到这花街柳巷的呢?”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柔些,生怕触碰到她内心的伤痛。
她的头缓缓低垂,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好一会儿才勉强扯出一丝苦笑:“是被家人卖进来的。
我在这花街柳巷已蹉跎了十个年头。
我的阿耶阿娘在生了弟弟后,便无力再抚养我,于是狠心地将我发卖了。
我曾偷偷去找过他们,可他们却装作不认识我,还说他们的女儿早已病逝。
自那以后,我便彻底断了赎身的念头。
可娘子,您与我素不相识,为何会为我赎身呢?”
我如实相告:“并非我特意选的你,是那老鸨选的。
我只是告诉她,我需要一位经验丰富的娘子,她便把你带来了。”
她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自嘲:“想必娘子定是被她坑了不少银子吧。
像我这般年纪大的,在楼里自然比不上那些年轻貌美的娘子,妈妈将我卖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关切看着她问道:“慧娘,那你今后有何打算呢?”
听到我的询问,她瞬间紧张起来,身子微微一颤:“娘子,您……是打算将我再转卖出去吗?”
我赶忙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她说道:“只要你帮我做了这件事,你便重获自由,今后想去哪里,全凭你自己做主。”
慧娘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惊喜与难以置信。
可很快,她又微微蹙眉,轻轻叹了口气:“我什么都不会,即便娘子给了我自由,我又能去往何处呢?”
我思索片刻,开口问道:“你可愿意学习些手工技艺?
比如刺绣、织布之类的。
而且,会有安身的屋子,也有饭吃,还能挣些工钱。”
“真有这样的地方吗?我……我真的可以吗?”
她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语气中满是期待。
我笑着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说话间,马车缓缓停下。
我轻轻撩起车帘,抬眼望去,原来已到了城外的庄子。
我下车后,上前敲门,门开后,我亮出令牌。
管家见了,并未多问,便恭敬地领着我们三人走进院子。
此时,薛楼皖已站在院子里。
他倒是机灵,早早戴上面具。
他先是看到我们三人,而后径直走到我面前:“人已经带到了,正让内侍给他洗漱干净呢。”
我微微皱眉,关切地问道:“那人可曾有什么病症?”
薛楼皖连忙回道:“请医馆的医师仔细检查过了,并无病症。”
我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慧娘:“慧娘,你且跟着侍女先去洗漱一番。”
说罢,我又将那崒人泪的香脂递给她:“洗净后,将这香脂涂抹全身。”
慧娘接过香脂,轻轻点头,并未多问,便跟着侍女下去了。
待众人都离开后,薛楼皖走到我身旁,轻声问道:“你跟她说实话了?”
我轻轻摇头,目光望向慧娘离去的方向:“只跟她说帮我试药,还说将来让她跟着从迦叶国回来的人一同去南诏,也好让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那个囚犯,你打算日后如何处置?”
“且看他的表现吧。”
薛楼皖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冷峻。
我轻轻叹了口气,眉头微蹙:“母后的生辰也快到了,短时间内怕是无法解决此事,我心中实在忧虑。”
薛楼皖轻轻握住我的手,温柔的说道:“婉婉,要相信自己,你定能解决这些难题。”
“只是觉得疲惫不堪,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
待我言罢,微微垂下头,语气中满是疲惫与无奈。
薛楼皖将我轻轻揽入怀中,温柔地拍着我的背:“婉婉,你辛苦了。
其实,有些事你大可交给我们来处理,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这样你也能轻松些。
看着你如此奔波劳累,我们都心疼不已。
你这次回来,可曾去过溯查院?”
我又叹了口气,苦笑道:“哪有精力去管溯查院,一回来就遇上黎儿的事。
听你这么一说,如今溯查院情况如何?”
薛楼皖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钱沫沫很是出色,能力出众,如今盛京的官员们都谨小慎微,做事也兢兢业业。
就连邬胜的人在她手下也吃了不少哑巴亏。
更有甚者跑到右相那儿告状,你猜结果如何?”
我忍不住噗嗤一笑:“是不是被钱右相直接赶了出来,还说钱沫沫不归他管,他也管不了?”
“哈哈,正是如此!
还有同僚跟钱右相说,再这样下去,钱沫沫怕是嫁不出去了。
钱右相直接怼回去:‘我钱氏女儿可比那些儿郎强多了,嫁不出去又何妨,我相信想当赘婿的大有人在。’
那话怼得找茬的同僚哑口无言!”
薛楼皖说罢,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想起当初钱沫沫还饱受继母迫害,她那对后宅之事不闻不问的父亲也从不关心她。
如今她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钱右相不仅理解她,还处处维护她,她也能施展自己的抱负,实在是令人欣慰。
我与薛楼皖闲聊了大约半个时辰,便见慧娘在侍女的引领下走了出来。
她走到我面前,先是福了福身子,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感激:“谢谢你,慧娘。”
而后,侍女便将她带进了里屋。
我转头看向薛楼皖,问道:“那个犯人可有什么忌讳或容易恼怒之事?”
薛楼皖点了点头,神色严肃:“他的母亲是他的忌讳。
他小时候家里原本还算富裕,后来他父亲在一次生意中出了变故,赔得倾家荡产,他的母亲便狠心抛下他和父亲离去。
所以他长大后,对女子极为不尊重,起初只是在花楼寻欢作乐,后来花楼的女子满足不了他,他便开始欺骗那些年轻女子,这才被抓了进来。”
我微微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他的痛点在于他的母亲?只要提及他的母亲,他便会不悦?”
薛楼皖点了点头答道:“愤怒倒不至于,只是会心生不悦。”
我点了点头:“那便且等着看结果吧。
楼皖,这里便麻烦你多盯着些。
这几日我得进宫去帮皇后娘娘的忙,即便黎儿如今不愿见母后,这面子上的事,也还是要做的。”
薛楼皖眼神坚定的眨眨眼对我说道:“你且放心吧,婉婉。
这里若有什么变化,我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我微微颔首,转身欲走:“嗯,我一有空便会过来瞧瞧。那我先走了,还得进宫呢。”
薛楼皖笑着喊道:“婉婉慢走,记得想我哟!”
我忍不住噗呲一笑,转身回来,然后踮起脚尖,轻轻在他的双唇上落下一吻,而后快速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