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拉着赫连望卿的衣袖,眼中满是期待,急切地问道:“然后呢?快接着讲呀!”
赫连望卿微微勾唇,眼中带着宠溺,柔声说道:“然后啊!婉儿,咱们也该用膳了。来,先下车吧。”
许是一路上全神贯注地听着故事,心思都被那跌宕起伏的情节占据,竟全然忽略了腹中饥饿。
此刻,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噜”叫了起来,仿佛在抗议我长久以来的忽视。
赫连望卿听闻,轻轻一笑,那笑容如春日暖阳般温暖人心:“走,咱们先去寻一家食肆,填饱肚子再说。”
时光悠悠,百年前的大名府曾是我禹国的繁华城池,而如今,曾经的禹国子民早已融入了迦叶国的芸芸众生之中。
那一段过往,似被岁月蒙上了一层薄纱,却又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隐隐刺痛人心。
我们正朝着食肆走去,突然,一声尖锐的吆喝声划破了街道的喧嚣:“来,瞧一瞧看一看啦!上好的驱口,低价出售了!给钱就卖!”
这突兀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牙子正站在不远处,满脸堆笑,眼神中却透着一丝狡黠。
他见我看向那些驱口,立刻热情地朝我喊道:“这位娘子,要不要过来仔细瞧瞧呀?我这儿的驱口可都是顶好的!”
我心中涌起一股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些驱口都是从何处得来的?”
人牙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眼神闪烁着解释道:“我的这些驱口那都是有文书的,绝不是抢来的。
都是贵人府中的驱口生下的小驱口,养大了,贵人府里不想再养了,于是便交给我们这些商贩来处理啦。”
我微微皱眉,继续追问道:“那他们祖籍是哪儿的呢?”
人牙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还是笑着说道:“瞧您这话问的,当然是这大名府的啦。
想当年禹国兵败之后,他们……”
他随意地指了指那些被他称作“驱口”的人,接着说道:“自然就成了驱口。难不成娘子不是我迦叶国之人?”
说到这儿,人牙子的脸色突然一变,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贪婪,仿佛将我当成了一件待价而沽的货品,上下打量着我。
就在这时,赫连望卿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上来,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温柔地问道:“萨那罕,你可是瞧上哪一个驱口了?”
人牙子的目光立刻转向赫连望卿,而赫连望卿则冷冷地回望着他。
当人牙子看清赫连望卿那双独特的金瞳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颤抖地说道:“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小的该死!”
在迦叶国,赫连望卿作为六王子,天生一双金瞳,被众人视为金龙转世,其身份尊贵无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刻,人牙子心中懊悔不已,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清楚,刚才自己那贪婪的眼神怕是早已被六王子看在眼里,不然六王子刚才看向他的眼神也不会如此冰冷,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我微微抬起头,望向赫连望卿低声问道:“他们可是我禹国曾经的百姓?”
赫连望卿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婉儿,你是想将他们都买下来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我转头问向身旁的鸾凌:“鸾凌,你觉得我要不要将他们买下,然后送回禹国呢?”
鸾凌微微颔首,认真地说道:“主子,咱们接下来在南诏会需要很多人手,可将这些人送回去,交于上官盟主的手下去调教一番,想必会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听了鸾凌的话,我心中有了主意,于是看向赫连望卿,坚定地说道:“无论男女,我都要了。”
人牙子听闻我要买下所有驱口,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
可紧接着,他又想到眼前的这位贵人是六王子,自己怎敢找他索要银子,脸色瞬间又变得难看起来,神色十分纠结。
赫连望卿微微皱眉,问道:“你起来回话,这十五个驱口一共多少银两?”
人牙子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搓了搓手,脸上带着讨好又愁苦的笑容,“嘿嘿”笑道:“这,这小的怎敢收贵人的钱呢!”
这时,一旁的能砚面无表情地冷冷说道:“主子问你多少钱,你就如实回答!
别惹得主子心情不悦!”
人牙子被能砚的话吓得一哆嗦,犹豫了一下,伸出双手比了个“十”的手势说道:“那,那就这个数。”
我微微点头立即吩咐道:“鸾凌,给银子。”
鸾凌上前,将银子递给人牙子,而能砚则走上前去,将那十五名驱口从笼中牵了出来。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对兄妹吸引了我的目光。
他们身形瘦弱,骨瘦如柴,可那一双眸子却清澈透亮,宛如一汪清泉,虽浑身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污渍,却难掩那姣好的容颜,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原本赫连望卿是打算带着我去食肆好好享用一顿美食的,可如今买下了这一群驱口,看来去食肆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
赫连望卿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婉儿,不如先带他们去小院安置,然后我找跑腿的去买些吃食送过来,你看这样可好?”
我微微一愣,疑惑地问道:“小院?什么小院?我怎么不知道?”
赫连望卿轻轻摸了摸我的头,眼中满是温柔:“此次出行,我已筹备规划许久。
每一个要途经的城中,我都买下了一间院子,一来方便咱们住宿,二来也能让你住得安稳、睡得舒心。”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微微一暖,可又忍不住觉得他实在是有些败家。
这一路还不知要经过多少个地方,他居然仅仅是为了让我能休息得好一些,便四处购置宅子。
可当我真正见到那所谓的“小院”时,才发现自己的想象与现实有着天壤之别。
原本以为只是一间简陋空空如也的院子,可踏入其中后,却发现这里犹如富庶人家的院府一般,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下人来往穿梭,一派忙碌而有序的景象。
能砚走上前,解开了牵引驱口的绳子,然后点了几名下人吩咐道:“你们几个,将他们带下去,好好洗漱一番。”
赫连望卿牵着我的手,一同走到了府中的正厅。
只见正厅的桌上早已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吃食,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欲滴。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忍不住问道:“这跑腿的速度竟然这么快?”
赫连望卿轻轻一笑,解释道:“你忘了,大名府曾经也是禹国的城池,这些跑腿小厮自然也都留存了下来,毕竟他们的存在确实方便了不少人。
再说了,准备这一桌吃食,吩咐四五个跑腿去办,不就很快能办到了嘛!”
我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最终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你可真是个败家孩子!”
用完膳后,下人们将已经洗漱干净、换上了干净衣服的驱口都带了上来,那一对兄妹也在其中。
我仔细打量着他们,在确定了他们的身份之后,开口问道:“尔等可愿随我前往禹国?”
禹国,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国度。
熟悉,是因为祖祖辈辈都曾提及,他们的根在禹国,他们曾是禹国的子民。
而陌生,则是因为他们自出生起便是驱口,身份低贱,别说前往禹国了,就连走出贵人府邸的大门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除了那一对兄妹,其余的人都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神中透着迷茫与恐惧。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是来自禹国的商人,不忍心看着你们成为驱口,被人卖来卖去,受尽苦难。
因此,我将你们都买了下来。
若是你们不愿跟随我去禹国,我也可以将你们的身份契书归还给你们,你们可以自行离开,去寻找自己的生活。”
这时,那名带着妹妹的少年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说道:“贵人,您有所不知,即便您将卖身契书还给我们,只要我们走上街头,还是会被抓回来的。
我们这些被称作蛮夷的人,在迦叶国只能做驱口,我们从生下来就被烙上了驱口的印记,我们的后代子子孙孙也注定只能是驱口,永无出头之日。”
少年的话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痛了我的心。
我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与自责,他们如今所遭受的苦难,皆源于我的那些无能的先祖。
原本,他们都可以在故土之上,过着幸福安宁的生活,可如今,却沦为了最低等的驱口,甚至连牲口都不如,任人打骂买卖。
紧接着,那些驱口陆陆续续地跪了下来,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声音颤抖地问道:“贵人,您说的是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去禹国吗?真的可以离开这里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地说道:“只要你们愿意,我立刻安排人将你们送往禹国,让你们重新回到故土,做回禹国的子民。”
他们或许不知道去了禹国会面临怎样的生活,但他们清楚,那一定比在迦叶国做驱口要好得多。
于是,他们纷纷磕头致谢:“贵人,我们愿意,我们愿意去禹国!”
我抽了抽鼻子,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吩咐道:“好,那就都回禹国!
重新做回我禹国的子民!
都起来吧,能砚,你带他们下去歇息。
鸾凌,安排马车,明日便送他们去禹国!”
当他们都被带下去之后,我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如决堤的洪水般夺眶而出,不停地往下流淌。
赫连望卿见状,轻轻将我揽入怀中,温柔地拍着我的背,轻声安慰道:“婉儿,别难过了,你看,你这不是已经救了他们吗?”
我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哽咽地说道:“望卿,我知道我能救这十五个人,可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个像他们一样的人,我救不完啊。
是我李家对不起他们,是我们李家的无能,才让他们遭受了这么多的苦难,过着这样悲惨的生活!”
赫连望卿双手轻轻握住我的肩膀,微微用力让我抬起头来,看着他那一双如星辰般璀璨的金瞳。
他认真地说道:“婉儿,看着我。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这是我们祖辈犯下的过错,你不要将这一切都压在自己的身上。
你要相信我,将来,我们一起携手努力,让迦叶国和禹国不再有战乱纷争,让所有人都能平等相待,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好不好?”
我望着他那坚定而温柔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力量,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相信你,我们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