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之外,李福田的肉身盘坐,生机未绝,如一尊石化的枯僧。
但在那三尺领域之内,他的元婴,正经历着一场神魂的彻底崩塌。
碾碎一切的混沌之力,潮水般退去。
李福田那虚幻到近乎透明的元婴,获得了一丝喘息。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升起,他便骇然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已天翻地覆。
不再是那片死寂压抑的虚无。
他置身于一片无垠的星空。
璀璨星河横贯天穹,巨型星云如画卷般缓缓舒展,释放着亿万年的古老光辉。
每一颗星辰,都散发着真实不虚的磅礴伟力,浩瀚,威严,亘古长存。
李福田的元婴在这片星空下,渺小得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他那足以搅动风云的元婴神念,在这里甚至无法探出体外一寸,就被那宏伟到无法理解的宇宙法则瞬间同化、消解。
“这是哪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的尖啸在神魂本源中掀起徒劳的波澜,却无法在这片星空中传递出分毫。
“幻术!这一定是最高明的神魂幻术!”
李福田疯狂地自我催眠,试图稳住即将炸裂的心神。
他强行催动压箱底的秘法,《玄阴搜魂刺》。
这是他拷问神魂、搜刮记忆的歹毒之术,凝聚了元婴后期的神魂之力,向来无往不利。
一根漆黑的神念尖刺,在他元婴的指尖艰难凝聚。
而后……
无声崩解,化作虚无。
那尖刺蕴含的阴寒法力,在这片煌煌星空之下,连存在的资格都没有,瞬间就被净化。
“不……不可能……”
李福田彻底呆滞。
他的所有底牌,他的一切依仗,在这里都成了一个笑话。
就在这时,前方的星河中,光芒汇聚。
无数星辰的光辉被无形之手牵引、凝聚、编织,勾勒出一尊巨大到无法想象的轮廓。
那是一道人影。
祂端坐于星河中央,身躯由亿万星辰构成,星云是祂的衣袍,黑洞是祂深邃的眼眸。
祂的存在,即是这片宇宙的中心。
祂的意志,即是所有法则的源头。
那轮廓,分明是沈君兰!却又放大了亿万倍,神圣威严到不可直视。
李福田的元婴仰望着这尊神只,彻底丧失了思考。
夺舍、道体、长生……
在这样伟岸的存在面前,他那点卑微的欲望,可笑得让他自己都想发笑。
神只开口了。
话语并非通过任何介质传递,而是直接在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在法则的层面轰然响起,烙印进李福田的神魂本源。
“师尊,你不是想看我的识海吗?”
“现在,你看到了。”
李福田的元婴剧颤,那虚幻的小脸上,惊恐与骇然交织成了极致的扭曲。
“不!这不是识海!修士的识海绝不可能如此!”
“开辟紫府,是演化一方小天地,不是……不是创造一方宇宙!”
他终于懂了。
从头到尾,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能用常理揣度的天才。
这是一个披着炼气期外皮的……怪物!
一个他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未知而恐怖的存在!
“你……你没有筑基!你根本没有在冲击筑基!”
李福田发出了最后的,饱含绝望的嘶吼。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神只般的沈君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兴趣。
祂只是缓缓抬起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由整条星系构成的巨手,五指微张,每一根手指都是一条璀璨的悬臂,无数星辰在其中生灭。
巨手看似缓慢压落,却无视了时空,封死了所有退路。
那是无法抗拒,无法躲避的命运。
李福田眼睁睁看着那片“星空”压落,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生出。
他能做的,只有尖叫。
“不!饶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愿为奴为仆!奉你为主!我这千年修为,可以为您做任何事!不要抹杀我!”
“我是丹鼎宗长老!杀了我,丹鼎宗不会放过你的!”
“我还有宝库!我积攒了千年的天材地宝!都在福田峰地脉深处!我可以告诉你位置!”
求饶,威胁,利诱。
一个活了近千年的元婴老怪,在绝对的死亡面前,用尽了一切手段,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星光巨手没有丝毫停顿。
沈君兰的意志,冰冷而清晰地回荡在整片星空。
“为奴为仆?你不配。”
“丹鼎宗?一群土鸡瓦狗,我会亲自去清算。”
“至于你的宝库……”
巨手,终于握住了李福田那渺小的元婴。
没有挤压的剧痛。
李福田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意志,冲刷进了他的神魂本源。
搜魂?
不,这不是搜魂。
这是……吞噬!
“你的东西,我会自己来取。”
这是李福田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刻,他的一生,开始以一种不受控制的方式,在沈君兰的意志面前,极速倒带。
一幅幅画面,一段段记忆,被强行剥离,解构,化作最纯粹的信息流。
五岁,为了一块干饼,用石头砸死另一个孩童。
十五岁,测出灵根,拜入丹鼎宗,欣喜若狂。
一百八十岁,第一次杀人夺宝,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三百岁,结成金丹,暗中将有潜力的弟子炼成丹药。
七百岁,冲击元婴失败,道基受损,转修歹毒的《玄阴长生功》苟延残喘。
九百八十岁,发现沈君兰这块“完美道体”,以为是上天垂怜,赐他再活一世……
所有的阴谋,所有的秘术,所有的丹方,他一生的知识与经历,都变成了一本被强行翻开的书,呈现在沈君兰面前。
李福田的意识在这些被剥离的记忆中飞速沉沦,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一点点地“吃掉”。
他的存在感,正在飞速消失。
“原来……我的一生……就是如此……”
他最后的神念,只剩下这句苍凉而可悲的自嘲。
随即,意识彻底陷入永恒的黑暗。
混沌星空之中,那只巨手缓缓收拢。
李福田的元婴,连同他千年的罪孽与不甘,彻底化作最精纯的神魂本源,以及浩如烟海的记忆信息。
这些,都将成为沈君兰的资粮。
外界。
洞府之内,沈君兰依旧闭目端坐。
她的身体纹丝不动,丹田气海中,那枚混沌神种却在疯狂地律动。
李福田的千年元婴之力,化作精纯无比的能量洪流,被神种贪婪地吸收。
而他那庞杂的记忆,则被混沌之力飞速筛选、提纯。
丹鼎宗的内部结构、阵法布置、人物关系……吸收。
修真界千年秘闻、险地、资源分布……吸收。
从炼气到元婴的修行感悟、瓶颈技巧……吸收,并与自身印证。
至于那些充满了阴暗、卑劣、龌龊的个人经历,则被混沌之力直接碾碎,弃之如敝履。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饕餮盛宴。
沈君兰正在用一个元婴老怪的全部,来浇灌自己这颗独一无二的道种。
她的根基,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变得无比雄浑,无比深厚。
这场狩猎,从布局到收网,再到最后的享用,完美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