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窑洞里。
沈君兰心里念头一转,沈兴业和张博文的身影一下子就在温暖的窑洞里出现了。
父子俩激动得脸通红,喘气也急促得很,可眼神亮得吓人。
“痛快!真是太过瘾啦!”沈兴业一抹脸上的锅底灰,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哼!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那么嚣张!”
张博文也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胸口一直憋着的那股子闷劲儿一下子全没了。
沈君兰抱着大宝,赵丽梅抱着小宝,看着父子俩这副模样,又想到刘三他们被揍得那惨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家人围在炕沿边,声音压得低低的,你一句我一句地回味着那场堪称完美的复仇。
压抑的笑声在这小小的窑洞里回荡,每个人心里都被大仇得报的畅快填满了。
再看另一头,茅坑边上。
刘三、柱子、二狗好不容易才从麻袋里挣扎着爬出来。
他们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浑身骨头缝都疼得厉害。再瞅瞅周围,夜色黑沉沉的,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让人头皮直发麻。
这是……闹鬼了?
不对啊,鬼打人哪会先用麻袋装起来?
三个人几乎同时想到了白天在医务室结下的梁子,顿时嚎得更大声了。
那凄惨的嚎叫声,一下子打破了红星大队夜晚的宁静。
家家户户的灯一盏盏亮起来,人们纷纷打着手电筒,抄起农具,还以为是野猪或者狼群跑到村子里来了,都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聚拢过去。
刘老根家离得最近。
刘三娘第一个冲出门,顺着声音连滚带爬地赶到了现场。
在昏暗的手电筒光下,她看到自家儿子和那两个小子,就跟三条被剥了皮的癞皮狗似的,瘫在茅坑边的泥地里。
他们浑身是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哼哼唧唧地抽着气。
旁边还扔着三个沾满泥污、臭烘烘的破麻袋。
“三儿!柱子!二狗!我的儿啊!这……这是哪个天杀的干的呀!”刘三娘的哭喊声又尖又刺耳,就像一根锥子扎进了夜色里。
刘三挣扎着抬起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借着光,看清了地上的麻袋,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说道:“娘……这袋子……是队里仓库的!上头……还有‘红星’的戳印!”
“队里的袋子?!”刘三娘一把抓起麻袋,凑到手电光下面——没错!
粗糙的麻布上,用红漆印着的“红星”两个字,虽说有点模糊,但还是能看得很清楚。
这就是生产队仓库专门用来装粮种、化肥的袋子。
“李永胜!你个黑心烂肺的混蛋!”刘三娘一下子就炸了。
她猛地跳起来,指着队部的方向,扯着嗓子发出撕心裂肺的诅咒:“你这是公报私仇!你不得好死!我跟你拼了!”
听到动静赶来的村民围了一圈,看着这惨烈的场景,又瞧瞧那醒目的“红星”麻袋,大家开始小声议论起来,眼神也是各种各样的。
有同情刘三他们的,有觉得疑惑的,还有不少人在暗地里幸灾乐祸。
刘老根拨开人群挤了进来,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他一眼都没看地上的儿子,那双浑浊的老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麻袋,然后慢慢地抬起头,把周围每个看热闹的村民都扫视了一遍。
最后,他的目光就像两根生锈的钉子,直直地钉在了刚赶到的李队长身上。
李队长带着几个拿着枪的民兵匆匆跑过来,看到现场也愣了一下。
确认不是野兽下山,他心里松了口气,可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他蹲下身,快速检查了刘三三人的伤势——都是些皮肉伤,骨头没伤到,但下手可真够重的,够他们疼上十天半个月的。
“李队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刘老根向前走了一步,声音又哑又沉,就跟破锣在地上拖着走似的,透着一股让人心里发寒的阴森劲儿。
他抓起一个麻袋,狠狠地摔在李队长脚前面。
“队里的袋子!人证物证都在这儿!”
“你……是想杀人灭口吗?!就因为我们白天去医务室讨个说法?就因为反对你扣了我们工分?!”
他每个字都咬得特别重,很有煽动性,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李队长。
周围的村民顿时炸开了锅,看向李队长的眼神里,满是怀疑和害怕。
李队长的脸一下子涨得铁青。
他强忍着怒火,声音虽然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刘老根!你别血口喷人!队里的袋子丢了,这是仓库保管员的失职,我肯定会彻查到底!”
“但你说我派人来行凶,简直是笑话!我李永胜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要收拾你们,用得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直接开大会批斗你们,不是更名正言顺吗?!”
“批斗?哈!”刘老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笑,指着地上正呻吟的儿子。
“这就是你说的批斗?!把人往死里打?!”
“李永胜!你等着!这事没完!我要去公社!去县里!告你滥用职权,草菅人命!”
“告我?行啊!你尽管去!”李队长一点都不害怕,目光像闪电一样扫过众人。
“都散了!该干啥干啥去!”
“民兵!把他们三个抬回去,找老王头看看伤!”
“明天!队委会开会,彻查仓库麻袋失窃和今晚的伤人事件!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搞鬼!查出来,绝不轻饶!”
李队长心思很细,只提王老头,绝口不提沈君兰,就是不想让这家人再去医务室找麻烦。
民兵们马上上前,七手八脚地抬起刘三三人。
刘三娘一路上又是哭又是骂的,跟着回了家。
人群慢慢都散了,毕竟明天还要秋收,没人愿意在这儿耗着。
刘老根一个人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李队长离去的背影,那双浑浊的老眼睛里,翻涌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和疯狂的杀意。
沈君兰收回精神力,嘴角悄悄地扬了起来。
刘老根果然把这笔账算到了李队长头上。
这口黑锅,李队长算是背得结结实实的。
不过……那麻袋确实是她从空间里翻出来的队里的旧东西,从这个角度看,给李队长扣个管理不善的帽子,倒也不算冤枉他。
窑洞里,张博文和沈兴业还在兴奋地说着刚才的“战果”,赵丽梅抱着小宝,脸上也带着解气的笑容。
“行了,都安静会儿。”沈君兰打断了他们。
“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刘老根恨上了李队长,短期内,咱们的威胁算是解除了。不过……”
她的眼神微微一凝。
“以刘老根的性子,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他肯定还有别的招。”
沈君兰心想,以后找机会多帮帮这位李队长吧。
毕竟,人家现在可是顶在前面的背锅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