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讲机突然响起,小林的声音带着急切:“陆哥!服务器里的残留信号解析出来了!”
陆昭手指在车门扶手上轻叩两下,警车正碾过十字路口的斑马线,他侧头看向副驾前的车载对讲机,沈清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明远集团法务部的消息。
“说。”他声音平稳——自今早发现证物袋里那张模糊的白大褂照片起,所有线索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成了拳头,此刻终于要松开了指缝。
“这是‘幽灵通讯员’最后一次广播的原始音频,我正在尝试反向追踪。”小林的键盘声传来,“信号源坐标锁定了……”停顿两秒,背景里突然响起设备蜂鸣,“是城东废弃医院!和韩明远早年实习的医院同一地址!”
陆昭的后颈瞬间绷直。
十年前父亲的笔记本在记忆里翻页,泛黄纸页上“韩明远 市三院实习医生”的批注被红笔圈了又圈。
他想起三天前在证物室看到的碎尸案受害者指甲里的纤维——那是医用纱布特有的经纬纹,当时他就该想到,这个与血腥共生的恶魔,最熟悉的战场从来都是医院。
“他回来了。”陆昭的声音低沉,目光扫过沈清。
女律师正快速翻动平板里的电子档案。
“我查了医院旧档案。”沈清手指停在某一页,“十年前这家医院因新生儿死亡事故关闭,涉事医生名单里有韩明远。而负责调查这起事故的……”她抬头,“是李正国。”
陆昭猛地坐直。
李正国是三天前被他们从地下赌场揪出来的外围马仔,被捕时疯癫着喊“真正的对决才刚开始”。
原来所谓对决的起点,早在十年前就埋下了。
沈清继续划动屏幕:“还有这个——”她调出一张扫描件,“当年有个匿名举报者,说医院存在非法器官交易。举报信的笔迹……”她点开另一个窗口,是“幽灵通讯员”在暗网论坛留下的广播文字截图,“和这个高度相似。”
警笛声里,车载电台突然发出刺啦的杂音。
老王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我到医院外围了。”拆弹专家的呼吸声粗重,显然刚爬过围栏,“地下有信号中继站,但按理说早该被拆了。”设备调试的滴答声响起,“奇怪,信号源像是从地下发出的……像是有人用旧线路搭了个临时基站。”
陆昭摸出父亲的旧怀表,裂纹里卡着的灰尘还是十年前的模样。
他轻轻转动表盖,金属摩擦声让沈清侧过脸。
“他可能藏在地下实验室。”陆昭望着车窗外飞逝的梧桐树冠,“当年医院出事后,地下二层的解剖室被封了,只有内部人员知道密道。韩明远在这儿实习了两年,足够他把这里改造成……”他顿住,喉结滚动,“足够他把这里改造成犯罪的温床。”
“陆哥!监控录像破解了!”小林的尖叫让对讲机发出爆音,“你看这个——”
车载屏幕自动切换画面,雪花点里浮出个穿白大褂的身影。
男人背对着摄像头,正在调试一台老式广播设备。
小林快速敲击键盘,画面逐渐清晰,当那张侧脸转过来时,沈清的指甲掐进了掌心——那分明是韩明远的轮廓!
可他的鬓角泛着银白,眼角皱纹比现在的韩明远深了三倍。
“年龄不符。”沈清皱眉,“韩明远今年四十五,这个至少五十多。”
陆昭凑近屏幕,手指点向男人的左手。
画面放大,一枚镶着碎钻的戒指在镜头里闪了下——和三天前慈善晚会上韩明远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不是替身。”他又指向男人的右手,“看虎口。”沈清眯起眼,白大褂袖口下,男人右手虎口处有层薄茧,形状像极了长期握手术刀留下的压痕,“韩明远的右手没有茧,他现在连笔都很少拿。”陆昭的声音突然发紧,“这是他的导师,周宏业。”
沈清猛地翻找档案:“周宏业?市三院原外科主任,十年前医疗事故后失踪——”她抬头,“警方当时怀疑他畏罪潜逃,可始终没找到尸体。”
陆昭的手指抵着下巴,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韩明远能从一个实习医生爬到现在的位置,不可能只靠自己。周宏业当年是医疗界的‘一把刀’,地下器官交易链的核心……”他突然顿住,目光锁定屏幕里男人手边的广播设备,“幽灵通讯员的声音经过变声处理,但周宏业是耳鼻喉科专家,最擅长模拟人声。”
警车在废弃医院前刹停。
生锈的“市三院”招牌半挂在门楣上,风一吹就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陆昭推开车门,鞋跟碾碎一片碎玻璃,清脆的响声惊飞了几只夜栖的乌鸦。
沈清跟上来,递给他战术手电:“老王已经布好外围监控,小林在车里实时追踪信号。”她的指尖擦过他手背,带着律师手套特有的皮革凉意,“我跟你进去。”
陆昭摇头,将手电塞进她手里:“地下可能有炸弹,你留在外面指挥。”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警车,小林正探出头冲他们比oK手势,“有情况立刻通知老王。”
沈清刚要反驳,一阵微弱的电流声突然从废墟深处传来。
两人同时屏息,那声音逐渐清晰,是调频广播特有的杂音,接着,一道经过变声处理的男音裹着刺啦声飘出来:“欢迎来到真正的‘红眼计划’。”
陆昭的瞳孔剧烈收缩。
“红眼”——这和父亲日记里的“红月”只有一字之差。
他摸向腰间的战术腰带,确认微型摄像头和录音笔都在,然后看向沈清:“等我信号。”
他转身走向医院大门,废弃的自动门早被拆走。
刚跨进去两步,身后传来沈清的低唤:“陆昭。”他回头,女律师站在月光里,银链在颈间闪着微光,“十年前没做完的事,今天我们一起做完。”
陆昭扯出个极淡的笑,转身走进黑暗。
手电筒光扫过墙面,墙皮剥落处露出暗红的痕迹——不知是血迹还是当年的标语。
他沿着记忆里的走廊往左,当年父亲带他来医院找线索时,就是这个方向。
转过楼梯间,地下二层的铁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铁链,可锁孔里没有灰尘,显然有人近期来过。
他掏出万能钥匙,刚要插入锁孔,脚边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动。
光束下移,水泥地上有半枚鞋印,是42码的皮鞋,和韩明远常穿的品牌一致。
陆昭蹲下身,指尖轻触鞋印边缘——潮的,应该是半小时内留下的。
门“咔嗒”一声开了。
霉味混着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陆昭眯眼适应黑暗,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
突然,光束里出现几道深褐色的刻痕——是有人用利器在水泥墙上划的数字。
他凑近,灰尘簌簌落下,露出一行歪斜的字迹:。
1123,是父亲牺牲的日期。
陆昭的呼吸骤然急促,手指抚过那些刻痕。
他摸出手机拍照,刚要继续往下照,身后突然传来铁门闭合的闷响。
黑暗中,广播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变声器效果更弱,隐约能听出一丝苍老的沙哑:“陆昭,欢迎来到我的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