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审讯室依然灯火通明，陆昭的手指抵着太阳穴，盯着墙上跳动的秒针。
沈清刚挂掉唐警官的电话：“唐队说，市局那边同意配合，但要我们保证‘假押送’的每一步都有法律背书。”
“他怕担责。”陆昭扯松领带，“毕竟如果走漏风声，韩明远能反过来告警方滥用职权。”他忽然抓起桌上的《证据保全申请书》，纸张在指缝间发出响，“你昨晚改了七版文书，就是为了让这个局从程序上无懈可击？”
沈清没接话，只是将钢笔帽咔嗒扣上。
她的指甲修得极短，指肚还留着熬夜写材料的压痕：“韩明远在司法系统埋了十年线，我们必须把漏洞堵死——包括唐队的顾虑。”她转身看向单向玻璃外的林浩，那男人正缩在椅子里啃指甲，“刚才林浩说，韩明远每个月十五号会用加密邮箱给他发指令。今天十六号，他还没收到新邮件。”
陆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抓起桌上的证物袋，里面装着林浩的手机，屏幕上停着未读的“系统通知”——那是他们伪造的，显示“林浩已移交检察院”。
“他在等确认消息。”陆昭的拇指摩挲着证物袋封口，“所以我们要让他以为，林浩的嘴已经封不住了。”
凌晨四点，市公安局地下车库。
伪装成押运车的特警车辆发动时，排气管喷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细线。
沈清站在阴影里，看着穿便衣的特警把“林浩”押上车——其实是队里体型最接近的小吴，套着林浩的灰色卫衣，后颈贴了块伪造的伤疤，和林浩三天前在审讯室被桌角磕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记住。”她隔着车窗对小吴说，“无论对方问什么，只重复‘名单在检察院’。”小吴点头，沈清这才发现他耳后全是冷汗。
“害怕？”陆昭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声音裹着寒气，“韩明远的人可能有枪。”
“怕，但更怕抓不住他。”沈清摸出蓝牙耳机戴上，“我在指挥中心盯着GpS，你负责外围。”她转身要走，却被陆昭拽住手腕——他的掌心烫得惊人，“等下如果有突发情况……”
“我知道。”沈清抽回手，手指在他西装内袋轻叩两下，那里装着微型录音笔，“法律程序我来兜底，抓人交给你。”
车队驶入高速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陆昭缩在民用越野的副驾，盯着车载屏上跳动的红点——那是押运车的位置。
开车的老陈是十年警龄的司机，此刻正把车速压在八十码：“韩秘书的手机信号三小时前断了，技术科说可能进了屏蔽区。”
“正好。”陆昭摸出薄荷糖含进嘴里，凉意顺着喉咙窜到后脑勺，“他越急着确认，越容易露马脚。”
红点突然在“青河路出口”处拐弯。
老陈猛打方向盘，越野车轮胎擦着护栏发出尖啸：“他们没上高速，往废弃工厂区去了！”
陆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抓起对讲机：“一组二组注意，目标偏离原定路线，按b计划分散包抄。”话音未落，前方突然腾起一阵烟尘——五辆改装过的黑色面包车从废弃仓库后窜出，横在路中央。
押运车急刹的声响刺得人耳膜生疼。
陆昭看见小吴在车窗后比划“安全”手势，接着面包车车门滑开，七八个戴头套的人冲出来，手里拿着钢管。
“动手！”陆昭按下对讲机，藏在路牌后的便衣警察如潮水般涌出。
为首的黑衣人显然没料到埋伏，举着枪的手都在抖：“别过来！我们只要人！”
混乱中，陆昭瞥见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往仓库里跑。
他追过去时，对方突然转身，刀尖闪过一道寒光——陆昭侧身避开，反手扣住对方手腕，听见骨头错位的脆响。
男人痛呼着跌倒，喉间却溢出笑声：“你们抓不住‘影子’的！他会替我们报仇！”
“他已经来了。”陆昭扯下头套，男人脸上的刀疤从左眼贯到下巴，正是三个月前“雨夜抛尸案”目击者描述的“疤脸男”。
他掏出辣椒喷雾对着男人眼睛一按，“说，韩明远在哪？”
“你很快就知道了。”疤脸男突然剧烈抽搐，嘴角渗出黑血。
陆昭瞳孔骤缩，扑过去时已经晚了——男人的手指缝里还捏着半粒黑色药丸。
“氰化物。”法医小周蹲下来检查，“看来是死士。”
陆昭直起腰，后颈的旧疤被冷汗浸透。
他抬头望向仓库对面的居民楼，在清晨，二十三楼的落地窗突然闪过一道反光。
他眯起眼，看见一个身影缓缓摘下兜帽——银发在风里扬起，那张在新闻发布会上总带着慈善微笑的脸，此刻正挂着冰冷的笑意。
“陆昭。”韩明远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混着电流杂音，“我们终于见面了。”
陆昭的手指无意识攥紧，西装内袋的录音笔硌得肋骨生疼。
他望着那道身影转身消失在楼道里，掏出手机拨通沈清的电话：“定位韩明远的位置，立刻。”
“已经在查了。”沈清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紧绷，“另外……楚教授到局里了，说要帮林浩做深度催眠。”
陆昭望着远处警灯划破晨雾：“让他等我。”
他低头看向地上的疤脸男，嘴角还在渗出黑血。
风卷着灰尘扑过来，迷得人睁不开眼。
陆昭摸出薄荷糖盒，却发现里面空了。
他盯着掌心的糖纸，突然笑了——十年了，这局终于要收网了。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外，楚教授正调试催眠设备。
陆昭推开门时，他抬头露出温和的笑：“小林的状态不太稳定，可能需要多次引导。”
“慢慢来，不着急。”陆昭扯松领带，后颈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淡粉，“有些秘密，藏了十年，该见光了。”
他闭上眼，听见楚教授的声音像涟漪般荡开：“现在，深呼吸……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