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的鞋底碾过焦黑的碎纸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王医生尸体上那半枚蓝色纽扣还卡在他指缝间,和十年前证物袋里的纤维样本叠成重影——父亲陆振华牺牲前最后一次回家,就是攥着这样的纤维报告,说“这次绝对能揪住尾巴”。
“昭哥!”小林的拽扯让他踉跄一步,年轻技术员的呼吸喷在他耳后:“b区通风管道入口在二楼东侧,监控显示半小时前有三个穿防化服的人进去过。”
陆昭摸了摸内层口袋里的纸条,“真相藏在b区”六个字隔着布料硌得胸口发疼。
他扯下脸上的防尘口罩,对身后的小陈和两个特警打手势:“带王医生遗体出去,外围队应该已经封了楼。小林跟我,剩下的人守住楼梯口——韩明远要灭口,我们得抢在他销毁证据前。”
通风管道入口藏在消防通道尽头的杂物间里。
生锈的铁栅栏挂着拇指粗的铁链,小林的液压钳刚咬上去,金属摩擦声就像利刃刮过耳膜。
陆昭的手电筒扫过栅栏边缘,发现新蹭的绿漆——和半小时前监控里防化服的颜色一模一样。
“有问题。”他按住小林的手,手指触到栅栏缝隙里粘着的透明胶。
轻轻一扯,半枚微型装置掉在地上,绿豆大小的金属壳还在微微发热。
小林倒抽一口冷气,立刻从工具包掏出气体检测仪。
屏幕红光频闪的瞬间,他的声音都变了调:“是S - 109变种!和上个月医院仓库泄露的毒气成分一样!”
陆昭咽了咽口水。
他记得法医报告里写着,那起仓库泄露事故的受害者肺部呈蜂窝状溃烂——韩明远连处理实验废料都用同一种毒气,是有多自信警方查不穿?
“戴面具!”他吼了一声,自己先套上战术防毒面具。
小陈刚把备用面具扔过来,管道里突然发出“嘶——”的泄气声。
陆昭的手电筒照过去,看见管壁上渗出细密的白雾,慢慢的爬向众人脚边。
“屏住呼吸!”他拽着小林钻进管道,后背擦过锈蚀的铁皮,火辣辣的疼。
管道比想象中狭窄,只能匍匐前进。
小林的战术背包不断磕在管壁上,发出闷响,在封闭空间里放大成战鼓。
“还有三米。”小林的声音通过面具传出来,闷闷的。
陆昭的膝盖撞在凸起的焊点上,却像感觉不到疼——他盯着前方若隐若现的格栅,那里透出幽蓝的光,像野兽的眼睛。
当他们挤过格栅的瞬间,腐臭味突然变成了消毒水的刺鼻味。
陆昭摘下手套摸了摸墙面,是光滑的瓷砖——这里不是废弃的通风管道,分明是改造过的密道。
“看上面。”小林指向头顶。
天花板嵌着微型摄像头,红灯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陆昭扯了扯领口,露出父亲留下的门禁卡——刚才在爆炸现场,他摸到门禁卡时突然想起,父亲遗物里还有张医院旧工牌,背面刻着“b区权限”。
密道尽头是道电子门。
陆昭把工牌贴在感应区,绿灯亮起的瞬间,门内传来“滴”的提示音:“欢迎实验观察员陆振华。”
血液轰的涌上头。
陆昭的手指在门把手上蜷成拳——这是父亲的声音,从十年前的录音里扒出来的。
门开的刹那,灯光照得他眼前发黑。
控制室比想象中小,十二块显示器占满整面墙,画面里全是手术室。
陆昭的瞳孔骤然收缩——最中间的屏幕里,穿白大褂的男人正用骨钳夹起一块带血的肝脏,手术台上的“病人”手腕脚腕都绑着钢链,虽然蒙着布,但那瘦得凸出的脚踝,和上个月失踪的流浪汉老周一模一样。
“这些人不是病患。”他的声音沙哑,“是实验品。”
小林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操作台上:“系统加密了,但……昭哥你看!”他调出一份名为《志愿者名单》的文档,滚动的死亡日期刺得人眼睛生疼,“过去五年,132个,全是流浪汉、独居老人、失踪后无人报案的。”
陆昭抓起旁边的纸质档案,封皮上的“终局计划”四个字让他的手发抖。
翻到第二页,“目标个体:陆振华”几个字像钉子般扎进视网膜,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行动记录:“11·23案目击者已处理”“沈秀兰(法医)接触到关键证据,建议清除”“陆昭心理评估报告:继承其父逻辑能力,需重点监控”
“ctmd。”小陈的骂声带着哭腔。
他摸向腰间的配枪,却被陆昭按住手腕:“现在开枪,我们都出不去。”
门外突然传来碰撞声。
阿杰的笑声混着脚步声撞进来:“陆医生挺会找路啊?韩总说要请你喝茶,我还怕你不敢来呢。”
七八个持霰弹枪的手下挤进门,枪口齐刷刷对准众人。
阿杰的伤疤在灯光下泛着青,他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知道这是什么吗?整栋楼的瓦斯开关。你要是不配合——”他拇指按在红色按钮上,“你们和这些破资料,一起上天。”
陆昭的手指在裤袋里摩挲着U盘。
半小时前冲进爆炸现场时,他就把小林的移动硬盘塞进了自己口袋,刚才趁众人看监控时,已经用藏在袖口的迷你发射器把数据传到了云端。
“韩总这么宝贝这些资料?”他举起U盘晃了晃,“我要是现在把这个扔到通风口,你说他是先杀我,还是先追数据?”
阿杰的伤疤抽了抽。
他盯着陆昭的眼睛看了三秒,突然笑了:“行啊,你有种。”他用枪托戳了戳陆昭的后背,“跟我走,韩总在等你。”
陆昭的心跳快得要冲出喉咙。
他瞥见墙角的急救箱,白大褂的衣角露在外面——刚才断电的三秒,他已经把警服外套塞进了小陈怀里。
“等等。”他指着手术监控,“我得确认这些实验数据。”趁阿杰分神的瞬间,他扯下白大褂套在身上,又把工牌挂在脖子上。
阿杰的枪口顶在他后颈:“少耍花样。”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
陆昭跟着阿杰走过三道电子门,每道门都需要虹膜扫描。
当他们停在最后一扇门前时,金属门板上的编号“b - 13”让他的呼吸一滞——父亲的死亡时间,是11月23日。
门内传来模糊的仪器嗡鸣,混着若有若无的呻吟。
阿杰按了按耳麦,转身时伤疤拧成狰狞的弧度:“韩总说,让你自己进去。”
陆昭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掌心全是汗。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十年前父亲出警时的警笛,一声接一声,要撞破所有谎言。
门缓缓打开的瞬间,他看见正中央的转椅上坐着个人。
虽然背对着光,但那枚戴在左手小指的翡翠戒指,和慈善晚会上韩明远亲吻孤儿时的画面,重叠成了一片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