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提示，后槽牙轻轻咬住了下唇。
宿舍里弥漫着泡面的香气，隔壁床的胖子正用手机外放着游戏战报，声音嘈杂。
他蜷在靠窗的上铺，把手机屏幕压得低低的，生怕被余光瞥见。
对话框最顶端，那个备注着“水稻”的头像又跳动起来。
是个简单的卡通稻穗，金灿灿的，在灰扑扑的聊天背景里显得格外温暖。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滑动，点开了那条新消息。
“米饭，今天的《常微分方程》课，你听懂了多少呀？”
陆沉的耳根悄悄热了起来。
三天前，他在学校图书馆角落的旧杂志区翻阅一本泛黄的《数学之美》。
正对着一篇关于微分方程的科普文章冥思苦想，旁边一位穿着米白色针织开衫的女士轻声说：
“同学，你是不是卡在克莱罗方程那里了？”
他猛地抬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
那位女士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乌黑的发尾微卷，别着一枚小巧的银杏叶胸针，声音温婉：
“我也是刚教完这门课，要不要一起讨论下？”
后来他们互加了微信。
她自称“水稻”，说是喜欢在实验室里看稻穗低垂的模样，很有丰收的喜悦。
而他，则用了自己最爱的食物“米饭”作为回应。
毕竟，每一粒米饭，不都曾是沐浴阳光雨露的禾苗吗？
“水稻姐。”
陆沉手指飞快地敲打着键盘，宿舍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
“其实……我有点听不懂张教授讲的那个变量替换法。您能……再给我讲讲吗？”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笨拙了。
手机屏幕很快亮起，回复来得很快。
“呵呵，别急嘛，慢慢来。其实呀，你可以把那个复杂的方程想象成一块被揉皱了的布。
我们的目标呢，就是找到合适的‘熨斗’。
也就是那个合适的变量替换，把它一点点抚平。
你先把题目发我看看？”
陆沉立刻翻开笔记本，找到张教授下午布置的那道难题，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等待的间隙，他趴在上铺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往下望去。
不大的宿舍里，三个室友都在埋头于各自的游戏或学业，没有人注意到他此刻的小动作。
窗外的梧桐树叶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极了那天在图书馆窗外，风吹动她发梢的声音。
“水稻姐，您……您现在是在学校吗？”
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对话框里出现了一个思考的“咖啡杯”表情，足足过了快一分钟，回复才跳出来。
“嗯，刚结束学院的一个小型研讨会。我在办公室备明天的课呢，桌子上还泡了一杯枸杞红枣茶，暖暖的，很舒服。”
陆沉仿佛能透过屏幕闻到那股淡淡的枸杞甜香。
他想起下午在图书馆，那位女士身上也是若有若无地飘着一股清雅的香气。
像是某种不知名的花香，混合着旧书页特有的味道。
“我这里也刚收拾完。”
他拍了拍身边堆放的几本教材。
“同寝室的兄弟在联机打游戏，动静有点大，我就躲上来‘避难’啦。”
“呵呵，真好呀，年轻真好。”
对方发来一个“笑脸”表情，接着又说：
“对了，你们年轻人最近都流行用什么社交软件呀？我最近想换个社交平台体验一下。”
陆沉心中一动，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平时用微信比较多，偶尔也玩玩微博，看些资讯。”
“是吗？那……如果，我是说如果。”
对方的语气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俏皮。
“我们换个软件聊聊，会不会更有意思一点？比如……‘对面’？”
“对面”是一款主打匿名社交的应用，用户可以根据兴趣匹配聊友。
也可以给彼此打上各种有趣的虚拟标签。
陆沉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他几乎是秒回：
“好呀！水稻姐想聊什么话题？我……我都行！”
“嗯……那就先从你开始吧。”
对方回复得很快。
“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比如，你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除了米饭，哈哈。”
陆沉看着屏幕，认真地想了想，打下一行字：
“我最喜欢的，是妈妈做的可乐鸡翅。甜丝丝的，肉嫩滑滑的，每次都能吃两大碗米饭！不过……我现在很少回家了。”
“哎呀，听起来就好馋人！”
对方立刻回应。
“我好像也好久没吃到妈妈做的菜了。我比较喜欢甜品，特别是自己亲手做的。
抹茶慕斯，还有杨枝甘露，都不错。下次……
有机会的话，可以互相推推食谱呀？”
“好啊好啊！”
陆沉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某种可能性。
“水稻姐，你会做提拉米苏吗？我上次尝试做，结果奶油打的太稀了，最后整个都塌陷了，变成了‘提拉米苏饼’，哈哈。”
“呵呵，没关系呀，失败也是经验嘛。”
对方发来一个鼓励的“加油”手势。
“其实关键在于手指饼干的湿润度和马斯卡彭奶酪的搅拌手法。下次我拍个步骤视频给你看看？”
陆沉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
“水稻姐，你……你是在深城工作吗？”
“嗯，是的呢。”
对方很快回复。
“在深城技师学院任教。”
陆沉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深城技师学院，那可是一所省内闻名的重点高校。
他记得，他们学校有些课程，会聘请理工学院的教授来讲学。
难道……
“太巧了吧！”
他几乎是惊喜地叫出声，但马上又压低了声音，手指飞快地打字。
“我……我也是深城技师学院的学生！不过，我才大三，在机械工程系。”
对话框里安静了几秒钟，随即跳出一个惊讶的“惊讶”表情。
“哇，原来我们还是校友呀！真好！”
对方似乎也有些意外。
“那你……平时除了上课，还喜欢做些什么呢？”
“我喜欢捣鼓一些机械小玩意儿，比如自己组装个四轴飞行器，或者研究下3d打印。”
陆沉想了想，又说：
“不过，我成绩一般般，尤其是高数和线代，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呵呵，别这么说自己呀。”
对方温柔地鼓励道。
“其实数学是很美的，就像一首逻辑严密的诗。等你真正领悟了其中的奥妙，就会发现它其实很有趣。”
就在这时，陆沉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微信的消息提示音。
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新的好友请求。
备注是：
机械工程系，陆沉。
附加消息是：
【系统提示：您有新的好友申请，请及时处理。】
陆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点开对方的资料卡，头像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侧影，昵称则简单地写着两个字。
“若雨”。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手指颤抖着点了“通过验证”。
几乎是同时，那个新的对话框里就弹出了一行文字：
“陆沉同学，你好呀。我是李若雨，你的《高等数学》任课老师。”
陆沉“啊”的一声，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
他手忙脚乱地稳住手机，抬头看向宿舍的窗户。
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温柔地洒在他的脸上，也照亮了他瞬间变得煞白的嘴唇。
就在这一刻，隔壁床的胖子突然兴奋地大喊了一声：
“我草！对面那个傻x终于被我打趴下了！”
陆沉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心脏“怦怦”狂跳。
他慌忙低下头，看向手机屏幕。
那个名为“若雨”的对话框里，一行清晰的文字正在静静地等待着他：
“今晚的月色，真美呀。陆沉同学，你……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