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慧堂”女子书院的筹建诏书一经颁布,果然如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朝堂之上虽因萧绝的威慑不敢明着反对,但士林清议、民间流言,尤其是那些自诩诗礼传家的老牌世家,几乎要将凤仪宫的门槛踏破——当然,是通过他们家的老夫人和夫人前来“觐见劝谏”。
“娘娘,女子无才便是德啊!让姑娘们抛头露面,学习那些杂学,将来如何相夫教子,管理内宅?”一位头发花白的一品诰命苦口婆心。
(相夫教子只需要会算账管下人就行,管理内宅不需要懂点基本药理防止被下人糊弄?你们这套pUA话术几千年都没变过。)沈清辞端着得体的微笑,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翻江倒海。
她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开口:“老夫人此言,本宫不敢苟同。女子有才,方能明事理、辨是非,更好地辅佐夫君、教育子女。学习算学,可理家理财;知晓格物,可明辨常识不愚昧;略通经济,即便不亲自经营,也能对家族产业心中有数,不至被奸人蒙蔽。这难道不是更大的‘德’?至于抛头露面……”
她放下茶盏,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明慧堂乃皇家书院,本宫亲任山长,入学女子皆需遵守严格仪轨,何来抛头露面之说?再者,能入明慧堂者,非勋贵嫡女,便是清流才媛,将来皆是宗妇主母,若自身见识浅薄,如何撑得起门庭?本宫此举,正是为诸位培养贤良淑德、更具慧眼的未来当家主母。”
一番话,既拔高了立意,又戳中了这些家族实际利益——谁不希望自家出个更聪明能干、能带来更多助力的女儿或媳妇呢?
(完美!把反对理由全部堵死,还给你们画了张大饼。看,本宫多替你们着想。)
几位老夫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皇后娘娘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最终,在帝后的联合“推销”与半强制要求下,第一批五十名年龄在十至十五岁之间的贵族少女,怀着忐忑、好奇甚至一丝叛逆的心情,踏入了位于京城西郊、环境清幽的“明慧堂”。
开学第一课,沈清辞亲自上阵。她没有讲《女诫》《列女传》,而是在一块巨大的白板(她命人特制的)上,画下了一个简易的收支平衡表。
“今日,我们不谈风花雪月,我们来聊聊,如何看懂你家账房先生交给你的账本,以及如何用最简单的办法,发现他有没有在糊弄你。”
底下坐着的少女们,从最初的茫然,到渐渐睁大眼睛,再到窃窃私语,最后变得全神贯注。这些关乎切身利益的知识,比任何空洞的女德说教都更有吸引力。
(很好,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下一步,就可以引入基础经济学原理和项目管理思维了。先把这批种子培养出来,未来都是大晟的女性骨干!)
沈清辞甚至还安排了癸一手下一位身手利落的女暗影,每隔几日来教授一些简单的防身技巧和危急情况下的应变之道,美其名曰“强身健体,遇事从容”。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女孩子更要学会保护自己!)
书院风风火火地办了起来,而来自南疆的信鸽,也带来了谢景行关于那神秘黑盒的研究进展。
萧绝与沈清辞在御书房内,看着谢景行传来的密信。信上说,据南疆残破古籍记载,前朝皇室曾用一种特殊的“血脉共鸣”之法封印重要物品。这黑盒材质特殊,非金非木,极可能是用一种名为“陨星铁”的天外之物混合某种生物骨血打造,唯有至纯的祖凤血脉,在其情绪平稳、精神专注之时,以血脉之力温和引导,或可开启。
“情绪平稳?精神专注?”沈清辞看着坐在软垫上,正努力想把七巧板拼回原样的萧念,有点头疼。(让一个三岁多的小娃娃情绪平稳专注地当钥匙?这难度堪比让萧绝当场跳个草裙舞。)
萧绝倒是很淡定,他拿起那个冰凉的黑盒,走到萧念身边,蹲下身,将盒子放在她面前。
“念儿,看看这个。”他的声音是罕见的温和。
萧念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黑盒。她伸出小手,摸了摸盒子表面冰凉的纹路。似乎是本能驱使,她眉心那点淡金色的印记微微亮起,如同呼吸般明灭。
黑盒没有任何反应。
萧念歪着头,又用力想了想,小脸都憋红了,金印光芒闪烁不定,黑盒依旧纹丝不动。
(看来不是用力就行,需要的是‘对的’状态。)沈清辞若有所思,“或许……等她再长大些,或者在某些特定情境下?”
萧绝将黑盒收起:“不急。既然已知方法,总有开启之日。”他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萧念,“在此之前,护她周全即可。”
新政“摊丁入亩”在选定的几个州县试行已过两月,效果初步显现。地方官上报,无地少地的农户负担大为减轻,脸上有了笑容,生产积极性也高了。然而,暗影也随之送来密报,一些被触动了利益的当地豪强,表面服从,暗地里却开始串联,似乎有酝酿骚动的迹象。
这天,萧绝在处理奏折时,特意将太子萧珩带在身边。当看到一份来自试点州县的、言辞闪烁、暗示新政引发“民怨”的奏报时,萧绝将奏折递给萧珩。
“珩儿,你看此奏,有何想法?”
萧珩接过,仔细看完,小眉头微微蹙起。他思索片刻,抬头看向萧绝,眼神清澈而冷静:“父皇,此奏言语含糊,只空谈‘民怨’,却无具体事例,更像是在危言耸听。儿臣前日看过户部统计的试点州县丁银入库与旧年对比,以及市面粮价波动,数据均显示民生趋于稳定。若真有大规模民怨,粮价必然波动,流民也会增加,但这些都未发生。故而,儿臣认为,此奏……不可信,上书者恐别有用心,或受某些人指使。”
(天才!这洞察力和逻辑分析能力!不愧是本宫和萧绝的崽!)沈清辞刚好进来,听到儿子这一番话,内心骄傲得快要冒泡。
萧绝眼中也掠过一丝极淡的赞赏,他摸了摸萧珩的头:“分析得不错。为君者,不可偏听偏信,需以事实和数据为依据。”
(看,这就是从小培养数据分析能力的重要性!)沈清辞与有荣焉。
晚膳后,一家人难得聚在御花园散步消食。萧玥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说着书院里学的防身动作,还比划给萧绝看。萧珩安静地跟在父母身边,偶尔补充几句关于朝务的见解。萧念则被乳母抱着,好奇地看着哥哥姐姐。
忽然,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从花丛中飞出,萧玥惊喜地叫着去追,不小心绊了一下,眼看要摔倒。离她最近的萧念下意识地“呀”了一声,小手朝姐姐的方向一张。
一瞬间,萧玥周身再次浮现那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光晕,让她踉跄了一下便稳稳站住,蝴蝶惊走了,她却毫发无伤。
萧玥茫然地回头:“咦?刚才好像有什么托了我一下?”
萧绝和沈清辞对视一眼,心中了然。萧念这能力,果然与她的情绪和意愿相关,她在急切想要保护姐姐时,能力便自发触发了。
沈清辞走过去,蹲下身,平视着萧念有些无措的大眼睛,温柔地握住她的小手:“念儿很棒,在想着保护姐姐呢,对不对?”
萧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沈清辞将她搂进怀里,轻声说:“这是念儿很厉害的本事,就像父皇很会舞剑,母后会算账一样。但是呢,这个本事不能随便用,要在真正需要的时候,比如保护自己,或者保护哥哥姐姐的时候再用,好不好?”
(得从小引导,把这能力定义为‘保护’,而不是‘异常’,更要教会她控制和选择使用的时机。)
萧念靠在母亲温暖的怀里,似懂非懂,却乖巧地“嗯”了一声。
萧绝站在一旁,看着妻女,目光柔和。他知道,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朝堂的暗流、青羽卫的阴谋、新政的阻力、女儿身上未知的命运……但只要有身边这个人在,有这群需要守护的家人,他便无所畏惧。
夜色渐深,宫灯次第亮起,将一家人的身影拉长,温暖而坚定。
(第18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