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无声的证物
那串在脑波数据图谱背景中一闪而过的、与黑色晶体碎片轮廓相似的怪异符号，如同投入心湖的一颗石子，在林晓心中漾开层层疑虑的涟漪。是巧合？是视觉残留？还是那来自“彼岸花”的诡异科技，其影响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深入和隐蔽，甚至可能渗透到了数据分析的层面？
他没有声张，只是将这个细节深深埋入心底，眼下有更迫切的事情需要处理——石磊那被“抹去”的嗅觉世界，以及安曼正在全力破解的、从“彼岸花”服务器废墟中抢救回来的数据碎片。
回到“山海轩”后院那间临时充当指挥中心的茶室，气氛比医院更加凝重。孙炜被安排去处理一些外围的杂物，算是他“救赎之路”的开始，核心区域内只剩下林晓、苏杭和安曼。
安曼已经将自己关在里间的工作站前超过十个小时，屏幕上不断滚动着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和破碎的数据流。那些从烧毁硬盘和受损服务器中恢复的数据，如同被撕碎后又经火烧水浸的古老卷轴，破碎、混乱且被层层加密。
“加密方式很奇特，”安曼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不是常见的商业或军事级算法，更像是一种……基于生物信息特征或者某种非标准数学模型的自定义加密。每一次尝试暴力破解，都感觉像是在解开一个不断变化的、活着的谜题。”
林晓和苏杭沉默地坐在外间，他们没有打扰安曼，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桌上冷却的茶水换了一轮又一轮。时间在键盘敲击声和偶尔响起的、代表破解失败的提示音中缓慢流逝。
直到窗外夜色深沉，城市灯火次第亮起，里间突然传来安曼一声短促而压抑的低呼！
“有进展了！”
林晓和苏杭立刻起身走了进去。只见安曼的电脑屏幕上，一个极其复杂的、如同神经脉络或分形山脉般的加密锁界面正在缓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是原始的文件夹目录界面。背景是深邃的黑色，文件夹的图标则是那种令人不安的、抽象的彼岸花标志。
“我绕开了主加密，找到了一个……像是对外联络或者数据备份用的隐藏分区，防护相对较弱。”安曼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发现真相前的紧张，“里面的文件不多，但看起来……很关键。”
她移动鼠标，点开了其中一个命名为“普罗米修斯协议概述”的文档。
文档的开篇，是一段充满狂热与野心，却又冰冷无比的文字：
“项目代号：千味计划 (project Kaleidoscope)”
“目标：打破人类感官的天然壁垒，解构、量化并最终‘标准化’极致风味体验。让‘神之领域’的味觉奥秘，成为可被复制、掌控与交易的‘商品’。”
“核心阶段一：感官信标 (Sensory beacon) 研发与测试。通过特定信息素与神经共鸣技术，实现对特定感官天赋个体的标记、引导与初步‘格式化’，抹除其不可控的‘杂质’，为后续的‘纯净模板’提取做准备。”
“格式化……杂质……”林晓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石磊那迷茫无助的眼神，和他反复诉说的“空白……的味道”。原来，那台仪器对石磊所做的，并非简单的伤害，而是一种残忍的“格式化”，是为了将他独特的、充满灵性的嗅觉天赋，改造成某种可以量化和控制的“纯净模板”！
安曼继续点开其他文件。有关于不同信息素配比的实验记录；有对石磊之前一些公开感官评测数据的详细分析，标记为“优质原始素材分析报告”；还有一些零散的、关于某种特殊能量晶体（描述与那块黑色碎片高度吻合）在放大和定向感官信号中作用的推测性论文……
线索零碎，却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庞大野心。“千味计划”的目的，不仅仅是窃取商业机密，而是要从根本上“重新定义”人类对味道的感知，将原本属于艺术和灵性范畴的极致体验，变成冷冰冰的、可以被资本完全掌控的技术标准！
就在他们被这可怕的真相所震撼时，安曼点开了最后一个，也是命名最为隐晦的一个文件夹——“桥梁”。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是一张设计极其精美、充满未来主义风格的电子邀请函。邀请函的背景是不断变幻的、如同万花筒般的色彩与几何形状，中央用优雅而冰冷的字体写着：
“诚邀阁下莅临 ‘全球风味感知与未来食品博览会’ (Global Flavor perception & Future Food Expo)”
“地点：瑞士，日内瓦，帕克维塔庄园”
“时间：下月十五日，仅限受邀者参与。”
邀请函的落款，没有具体公司或人名，只有一个与文件夹图标相同的、抽象的彼岸花标志，而在标志下方，还有一行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更小的文字：
“‘千味计划’理事会，静候您的光临，共绘风味新纪元。”
这张邀请函，如同一声来自深渊的钟鸣，清晰地告诉他们——捣毁一个“彼岸花”实验室，抓捕一个魏谦和一个韩立仁，对于这个庞大的“千味计划”来说，或许仅仅相当于剪掉了它探出水面的一根微不足道的触须。它的主体，依旧隐藏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并且，已经向他们发出了带着嘲讽与挑衅的“邀请”。
“他们知道我们会看到这个。”苏杭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盯着屏幕上那朵抽象的彼岸花，眼神冰冷如刀，“这是个阳谋。”
林晓缓缓坐回椅子上，目光从震惊逐渐转为一种极致的冷静。他看着那张华丽的邀请函，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其后那张笼罩全球的、无形的巨网。
“是啊，”林晓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他们发出了邀请，我们岂能不去？”
“这场‘博览会’，恐怕才是真正的，‘无声的证物’所指明的……最终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