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殉爆”的余波在身后缓缓平息,如同潮水退去,留下的却是一片更加令人不安的死寂。林凡不敢有丝毫停留,将《万相源流篇》身法催动到极致,在千幻迷城光怪陆离的破碎幻象中亡命穿梭。
怀中的钥匙碎片依旧散发着微弱的混沌光晕,与秩序古树的共鸣虽因距离拉远而减弱,却像黑夜中的萤火虫,持续吸引着捕食者的目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数道强大而充满恶意的神念,如同跗骨之蛆,穿透层层幻象,牢牢锁定着他。
净化者的冰冷秩序,数据幽灵的滑腻窥探,妖族大圣的狂野煞气,还有那道高高在上、仿佛漠视一切的仙帝威压……四方势力,如同四张缓缓收拢的大网,将他逼向迷城更深、更危险的绝境。
“必须想办法摆脱锁定,或者……找个他们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林凡大脑飞速运转,汗水(拟态)浸湿了额发。鉴天镜在刚才的抵挡中消耗过度,暂时无法提供强力支援;秩序叶的光芒也在持续消耗,不知还能支撑多久;整活积分只剩下78点,必须用在刀刃上。
他一边逃窜,一边全力展开感知,搜寻着迷城中任何可能存在的“异常”或“秩序残余”。守树人说过,迷城是信息与执念的坟场,既然能有万镜殿那样的地方,未必没有其他类似的、能够干扰甚至隔绝外界探查的奇异所在。
突然,他感知到左前方传来一丝极其隐晦,却与周围混乱幻象格格不入的“稳定”波动。那波动并非秩序古树那般宏大光明,反而带着一种……精密、冷澈,如同无数面镜子严密拼接而成的感觉。
是那里!
林凡不假思索,立刻改变方向,朝着那波动源头冲去。
周围的幻象开始发生变化。原本杂乱无章的场景逐渐被无数破碎的、重复的镜面景象所取代。他仿佛闯入了一个由镜子碎片构成的迷宫,上下左右,前后四方,全都是他自己仓皇逃窜的身影,无穷无尽,令人头晕目眩。
更诡异的是,那些镜中倒影的动作,开始与他本身出现细微的偏差,有的快半拍,有的慢半拍,有的甚至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或是指向错误的方向,试图干扰他的判断。
“又是镜子……”林凡心头一紧,对万镜殿的经历还心有余悸。但他能感觉到,后方追兵的气息正在急速逼近,那冰冷的净化光束几乎要灼烧到他的后背!
没有退路了!
他一头扎进了镜子迷宫的最深处。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并非找到了出路,而是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面完整镜面构成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悬浮着一面格外巨大、边框缠绕着银色数据流的古朴圆镜。镜面光滑如水,清晰地映照出林凡狼狈的身影,以及他身后那紧追而至的威胁——
三道纯白的身影如同死神,撕裂了迷宫入口,冰冷的传感器红光瞬间聚焦在林凡身上!
“目标锁定!执行最终净化!”为首的净化者单元抬起手臂,刺目的纯白能量开始汇聚。
林凡瞳孔猛缩,绝望感涌上心头。此地看似绝境,无处可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啧,吵死了。”
一个带着明显不耐烦情绪的、清脆又有些冷冰冰的童音,突兀地在大厅中响起。
声音的来源,赫然是那面悬浮在中央的古朴圆镜!
只见那光滑的镜面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一个约莫七八岁、穿着银色小西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表情却臭屁十足的小男孩虚影,从镜子里……钻了出来半截身子,双手抱胸,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景象。
“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我的‘千镜回廊’里放烟花?还带进来一堆垃圾信号?”小男孩虚影,或者说“镜灵”,目光扫过林凡,又嫌弃地瞥了一眼那三个净化者单元。
净化者的逻辑核心显然无法理解这种“异常现象”,但它们识别到了极高的能量反应和秩序干扰。为首的单元立刻调转炮口:“检测到高维‘镜界’生命体!威胁等级提升!优先清除!”
纯白的光柱毫不犹豫地轰向镜灵!
镜灵小男孩嗤笑一声,伸出小小的手指,对着那毁灭性的光柱轻轻一点。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足以净化万物的纯白光束,在接触到镜灵指尖的瞬间,竟如同水流遇到了无形的屏障,猛地偏折、反射!而且不是原路返回,是分化成了数十道细小的光束,以各种刁钻的角度,狠狠地轰击在了另外两个净化者单元以及它们身后的迷宫入口处!
“轰轰轰!”
两个净化者单元猝不及防,被自己的(或者说同伴的)攻击打了个正着,护盾剧烈闪烁,冒出阵阵青烟。迷宫入口处更是被轰得一片狼藉,暂时封堵。
“逻辑错误……遭遇非常规反射……”被反射攻击打中的净化者单元发出混乱的电子音。
林凡看得目瞪口呆。
镜灵小男孩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灰尘的小手,目光再次落到林凡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特别是在他怀里的钥匙碎片和手中的秩序叶上停留了片刻。
“哦?带着‘源初碎片’和‘守墓人的叶子’?还是个半吊子的‘编织者’?”镜灵挑了挑眉,语气依旧倨傲,“怪不得能摸到我这里来。算你运气好,本大人今天心情……一般般,不喜欢被吵,更不喜欢家里进垃圾。”
他打了个响指。
霎时间,整个圆形大厅的所有镜面,包括他本体那面古镜,同时亮起耀眼的光芒!无数道镜光交织成一张复杂无比的光网,将整个大厅笼罩。
林凡只觉得眼前一花,空间仿佛被瞬间切割、重组。当他视线恢复清晰时,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圆形大厅中,但那三个净化者单元……消失了!
不是被摧毁,而是仿佛被从这片空间中彻底“抹除”了痕迹!
“搞定。”镜灵小男孩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飘到林凡面前,悬浮在半空,与他平视,“喂,半吊子,你叫什么名字?”
“林…林凡。”林凡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这镜灵的实力,简直深不可测!
“林凡?名字一般。”镜灵撇撇嘴,“我叫‘小千’,这片千幻迷城核心区域,‘千镜回廊’的管理者兼唯一主人。”
他绕着林凡飞了一圈,小鼻子皱了皱:“你身上麻烦不小啊。外面那几个家伙,虽然都是垃圾,但一起找上门,也够烦人的。特别是那个装模作样的仙帝老儿,隔着老远就闻到他那股假清高的味儿了。”
林凡心中一动,连忙拱手:“小千前辈,多谢救命之恩!晚辈被多方追杀,实属无奈,误入宝地,还望前辈……”
“打住打住!”小千不耐烦地摆摆手,“少来这套虚的。我救你,一是因为他们吵到我了,二是因为你手里的碎片和那点微薄的‘编织者’资质。守墓那老家伙既然肯把叶子和基础法门给你,说明你还有点用处。”
他飘回自己的古镜上坐着,晃荡着两条小腿,看着林凡:“说说吧,半吊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在我这儿躲一辈子?虽然也不是不行,但我这儿可不养闲人,你得帮我干活抵债。”
林凡看着眼前这个外表可爱、语气臭屁、实力却恐怖无比的镜灵,知道自己是遇到了真正的机缘,也是更大的考验。他深吸一口气,将之前遭遇数据幽灵、获得守树人传承、取得钥匙碎片以及被各方追杀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
小千听完,摸着光滑的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万相归一’的碎片……啧啧,果然是烫手山芋。暗梭那小子果然贼心不死,净化者那群铁疙瘩也闻着味儿来了,连妖界和伪仙界都坐不住了……看来,沉寂了这么久,有些人终于忍不住想掀桌子了。”
他跳下古镜,走到林凡面前,小手一伸:“碎片拿来我看看。”
林凡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块钥匙碎片取出,递了过去。
小千接过碎片,指尖流淌出银色的数据流,仔细探查了片刻,点了点头:“没错,是‘源初碎片’之一,蕴含着‘混沌’与‘变化’的规则本源。对你这个半吊子编织者来说,倒是件好东西,参悟透了,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
他将碎片抛回给林凡,说道:“看在这碎片的份上,也看在你勉强算是个‘编织者’苗子的份上,本大人就大发慈悲,再帮你一次。”
他指向大厅周围那无数面镜子:“我的‘千镜回廊’,连接着迷城各处,甚至能微弱地感应到锈海边缘那棵老树。我可以暂时用镜界之力屏蔽你身上的碎片波动,并送你到迷城另一个相对安全的出口。至于出去之后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林凡大喜过望:“多谢小千前辈!”
“别高兴太早。”小千哼了一声,“是有条件的。第一,你欠我个人情,以后本大人有需要,你得随叫随到。第二,我看你运用‘变数之力’(指整活积分)的手法粗糙得令人发指,简直是在暴殄天物!在我送你离开前,你得留下来跟我学几天,至少把《机缘巧变诀》的基础应用弄明白,免得出去死了,丢我们‘编织者’一脉的脸!”
林凡闻言,非但没有觉得条件苛刻,反而心中狂喜!能得到这位神秘镜灵的指点,尤其是关于《机缘巧变诀》的运用,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晚辈愿意!定当用心学习!”林凡连忙应下。
“这还差不多。”小千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算是满意的表情,“那就开始吧。首先,把你那乱七八糟的‘变数之力’运转方式,给我从头演示一遍,让我看看你到底蠢到了什么地步……”
林凡:“……”
他感觉自己接下来的“学习”过程,恐怕不会太轻松。
但无论如何,在这绝境之中,他不仅保住了性命和碎片,更是抓住了一线至关重要的生机与变强的契机!
千幻迷城的核心,镜灵小千的“特训”,就此开始。而外界的风暴,依旧在酝酿,等待着猎物的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