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蝉鸣药晒
入伏后的日头毒得很,晒得石板路发烫。药铺后院的晒场上,却热闹得很——竹匾一排排铺开,晾着刚收的草药,黄芩的根晒得发黄,连翘的果壳翘着边,最惹眼的是那片金银花,白的黄的混在一起,像撒了层碎金子。
小石头赤着膊,正翻晒着当归。他手里的木耙子轻轻划过,把当归的根须摊得匀匀的,“这东西怕潮,得趁大太阳多晒几天,不然容易发霉。”
林婉儿戴着草帽,帮着把晒蔫的薄荷挪到阴凉处。“薄荷不能暴晒,晒得太狠就没味了。”她指尖捏着片薄荷叶,轻轻一捻,清凉的香气就冒了出来,“刚才张婶来抓药,说她家孙子总被蚊子咬,让我多晒些薄荷给他做香囊。”
“我已经挑了些嫩叶晾着了,”小石头直起身,额头上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滴,“等干透了就给她送去。”
院角的老槐树上,蝉鸣得正欢,“知了——知了——”的声儿此起彼伏,把暑气都叫得更浓了些。小芽儿拿着根竹竿,在树下追着蝉蜕跑,那些半透明的壳挂在树干上,她小心翼翼地摘下来,放进小竹篮里。
“爹,这蝉蜕能做药吗?”她举着个蝉蜕问,阳光透过蝉蜕的翅膀,能看到细密的纹路。
“能啊,”小石头擦了把汗,“这东西能治惊风,还能明目。等攒多了,给你做个小玩意儿。”
阿芷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摇着蒲扇,守着个陶瓮炒苍术。瓮里的苍术随着翻炒,渐渐冒出油光,散发出焦香。“这苍术得麸炒,不然性子太燥,炒过之后温性才足。”她时不时往瓮里添点麸皮,白烟混着药香飘起来,在阳光下看得格外清楚。
李逸风从镇上买了些冰块回来,用木桶装着,上面盖着棉被。“天太热,买了块冰,放些薄荷煮水喝,解解暑。”他把冰块放进大瓷盆里,林婉儿赶紧切了些西瓜块泡进去,冰凉的甜香瞬间漫开。
“先歇会儿,喝碗冰汤。”林婉儿端着碗薄荷冰汤递给小石头,碗沿上凝着水珠。
小石头接过喝了一大口,凉意从喉咙直窜到肚子里,舒坦得他直咂嘴。“还是你想得周到。”
“看你热的,”林婉儿拿出帕子给他擦汗,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胳膊,两人都愣了一下,又慌忙移开目光,脸上都有些发烫。
蝉还在叫,日头慢慢往西斜。晒场上的草药渐渐失去了水分,变得干硬,药香却越发浓郁。小石头开始把晒干的草药收进麻袋,当归的根须变得脆生生的,一碰就断,连翘的果壳则像小铃铛,轻轻一晃就响。
“这些够卖到秋收了。”他拍了拍鼓鼓的麻袋,“等过些日子,再去采些夏枯草,那东西专治夏天的热疖。”
林婉儿帮着把蝉蜕倒进一个布袋子里,小芽儿的竹篮已经装了小半篮。“这蝉蜕攒着,冬天给芽儿做件小坎肩,据说能驱邪呢。”
“太奶奶说的是真的吗?”小芽儿仰起脸问,眼睛亮晶晶的。
“是真的,”阿芷笑着说,“你太爷爷年轻的时候,就用蝉蜕给你爷爷做过肚兜,说是能少生病。”
夕阳把晒场染成金红色,药香混着晚饭的香气飘过来——阿芷煮了绿豆汤,还蒸了些玉米棒子,黄澄澄的摆在石桌上。一家人坐在廊下吃饭,听着蝉鸣,吹着晚风,倒也不觉得那么热了。
小石头啃着玉米,看着院里晾晒的草药,忽然觉得这夏天也没那么难熬。就像太爷爷说的,“热天有热天的活计,冷天有冷天的营生,日子就是这么一步步过的”。蝉鸣也好,药香也罢,都是这日子里的声响和味道,寻常,却踏实。
夜色渐浓,蝉鸣渐渐稀了。晒场上的竹匾收了起来,只留下淡淡的药香在院里萦绕。小石头往药柜里归置着晒干的草药,林婉儿在旁边记账,油灯的光暖暖地照着,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紧紧挨着,像幅安稳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