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惟泫俯下身,抬手按在秦驷克花白的头顶,轻轻抚摸,仿佛要拂去他数百年的悲苦。“伯桥已与本座详细说过当年之事...那是个误会...起来,起来说话。”
他将秦驷克扶起,凝视着那双老泪纵横的眼睛,眼中满是欣慰,“你本就是我看着长大,爷爷不会怪你。”
赵惟泫抬起头,目光再次扫过高台上那七八个秦族老者,他深吸一口气,带着释然与决断,轻声吐出几个字
“也不怪你们!”
这短短五个字,饱含着卸去千钧重负的解脱与尘埃落定的澄清。
瞬间打开了秦族所有老者的情感的闸门!压抑了数百年的委屈,悲伤,愧疚,与重获亲长的狂喜...所有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喜极而泣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情感的海洋!那积压在秦氏一族心头千年,沉甸甸如同巨石般的误会与冤屈,终于在这一声宽恕的宣判下,轰然瓦解,烟消云散!
对每一个在场的秦氏族人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个答案,更是迟来了数百年的...灵魂的救赎与真正的解脱!沉重的过往随风散去,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新生气息,开始在这古老的皇陵中悄然萌发。
悲伤渐渐散去。赵惟泫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苏泽身旁的吕轻启身上,枯手如鹰爪朝其勾了勾“你是谁家小子?”
吕轻启闻言,猛的弹射而起,几步抢至近前,躬身呈九十度弯腰拜下“赵老祖,小子吕轻启,乃吕家后人!”
“哦?吕家...”
赵惟泫眼底掠过尘封千年阴影,却被他用袖口翻涌的魂雾悄然吞噬。枯唇开合间吐出几句勉励的话语。
随即转向身前那十几人“此处没有觉醒之炎了,被本座用光了,你们可以在此等待,也可出去。知会赵...秦族一声。”
众人闻言沉默下来,居中的秦驷桥微微抬头,挤出半句迟疑“祖父,那你们...”。
“我等暂时先在此地居住。待寻得肉身,再行商议也不迟,至于小世界之人,让他们出去吧。此事,自今日起。了结了...。至于这个丫头,就让她在此地照顾苏小友好了...”
秦家众人闻言再次一拜,起身时目中均充斥着一抹如释重负之感。来时的阴霾全部消散,对于他们而言,这数百年以来,没有比此刻更让人欢喜的了。
几人结伴朝门口走去,爽朗的笑声渐行渐远。
秦诗情与吕轻启落在队伍最后,对秦诗音低语嘱托几句,便转身疾行,追赶已然远去的族人背影。
转瞬之间,偌大殿宇只余赵惟泫,秦诗音与静躺的苏泽三人。赵惟泫侧目望向身侧眼眶红肿,神色凄惶的秦诗音,嘴角牵起一抹温和笑意,“丫头,随我来...”
秦诗音闻言,抬起头,泪眼婆娑中满是疑惑。
“觉醒啊...”赵惟泫摇头轻笑,眸光带着期许。他负手转身,步伐向高台幽深的后方踱去。“跟上。”
“老祖!”秦诗音的声音带着急切在空寂的殿中响起,她担忧的望向苏泽的身影,“阿泽怎么办...?”
“他无碍...”赵惟泫话音未落,袍袖轻拂。一股柔的力量,直接将秦诗音卷起,隐没在盘龙高台后的暗影之中。
皇陵之外,青铜巨门前。五名须发皆白的秦族老者如磐石般静坐,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眼前的殿门!。
“轰隆——”一声闷雷般的声响打破了宁静。
沉重的青铜门扉缓缓开启,裂开一道缝隙。秦驷桥当先一步,踏出陵门,身后,秦族众人鱼贯而出。
皇陵外仍是一片祥和,柔和的光线,安静的湖泊,还有那不知疲倦,虔诚跪拜的魂影。“走...”秦驷克正了正神,咧嘴一笑,龙行虎步在前,带领大家朝湖边那座独立的房屋走去。
众人落座,一番商议后,很快达成共识,首要之务是聚集小世界内所有族人。在秦驷桥的引领下,循着秦诗情指明的方位,他们首先找到了以秦驷升为首的驻守族人。
当此间发生的一切巨细无遗的道出时,秦驷升身躯微震,口中一声悠长叹息,眼底深处却迸发出难以抑制的灼热光芒。他当即领着身后那几个同样激动万分同族,奔向皇陵,渴求拜会赵惟泫。
然而,那扇象征无上权柄的青铜大门,已然紧闭如初,再无声息。
期待落空的众人,只得在皇陵外寻了一处简朴木屋,暂作栖身之所。
时间很快流逝,恍惚间已过去了七日。
皇陵深处,盘龙高台后方布满古老铭文的密室中。秦诗音双目紧闭,纤弱的身躯盘坐于地,仿佛在沉睡。然而,她的周身却被一层无声燃烧,灵蛇般跃动的赤红火焰所环绕!火焰跳跃升腾,释放出令人心悸的热力波动。
赵惟泫静立其身后,手势不断变化,引导着那些赤焰,丝丝缕缕如归巢之鸟,持续钻入秦诗音眉心那道妖异而神圣的红色印记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跳跃的火焰完全没入眉心印记的刹那
轰!
一股强大能量波动自秦诗音体内骤然爆发!无形的气浪瞬间席卷整个密室,震得壁上铭文嗡鸣。
然而,这爆发仅在一瞬,强横的能量便以骇人之速急速向内收缩!伴随着力量的敛聚,秦诗音的身体缓缓的从冰凉的地面悬浮而起,最终如同被无形之手托住般,悬停在半空中。
赤红的印记在她眉心微微闪烁,散发出一股神秘至极的气息。
见状,赵惟泫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噙起一丝欣慰的弧度“成了!剩下的造化,就看她自身悟性了...”
话音落下,他袍袖拂动,一道薄如蝉翼却坚固异常的淡蓝色真气护罩直接将秦诗音包裹其中。
完成这一切,他将苏泽的躯体移至秦诗音身边安顿好。随后身影在原地如同水波般荡漾,淡化,最终彻底融入空气,不见踪影。
下一瞬,意识之海深处。赵惟泫的身影骤然凝实。他微微一笑朝苏泽走去。
静坐的苏泽似有所感,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落在缓步走来的赵惟泫身上。
“如何了?”
赵惟泫负手而立,下巴微抬,语气带着几分功成的轻松与自得
“成了。本座出手,简简单单。你呢?”
“差不多。”苏泽微微一笑。站起身他淡然抬手,抬手按在自己眉心。
嗡!
一道紫色环在他眉心前凝现,扩张!旋转的紫圈犹如通往未知星域的门户,散发着冰冷而内敛的强大魂压。
赵惟泫神色一震!,眼底立即浮现一抹真正的赞许“不错!看来你已深得此法精髓。”
他微微颔首,随即切入正题,“走吧。进入鼎内后,你无需做其他,只待本座将那孽物彻底镇压之时,你全力催动碎星即可!”
他语气突然加重,目光锁定苏泽眉心的紫痕,“先前你我对战时,我便察觉此术蕴藏着一股奇特的净化之力,正是克制那污秽的利器。传你的护体决乃是权宜之计,万一其反扑,污染你之魂基,得不偿失。”
苏泽听完,眉峰微挑,脸上露出一种近乎随性的轻松
“这么简单?”
“简?单?!”赵惟泫嘴角难以抑制的一阵抽搐!鬓角仿佛都有一丝虚汗渗出。
这一刻,他似乎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少年人的天赋异禀,这孩子脑子似乎有些不太好使!
也真应了那句无知者无畏。但转念一想,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层面的“艺高人胆大”?寻常修炼史上,几时听说过凝气小修敢与真丹修士叫板的?!
“前辈,”苏泽似乎浑然不觉老祖的内心翻腾,带着几分纯粹的好奇发问,“若无此地压制…你的真正实力究竟有多强?” 。
赵惟泫收敛了方才的无语表情,眼底掠过一丝睥睨苍生的孤傲,淡淡道
“分神!…吧”
不待苏泽询问,他的语气带了些许未能圆满的感慨继续道“只可惜,这最后一步需时日蕴养,各种缘由想必你也知晓一些。如今嘛,亦可称半步分神。”
“还有半步?”苏泽追问,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名词。
赵惟泫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
“嗯…修士元力开始极致转化,肉身初步具备几分化神之威,但内里神婴却未能完成最终蜕变,这种介于化婴巅峰与分神之间的微妙状态,便称半步化神。”
解释完毕,他立刻切断了这个话题的延伸可能,“好了!救人要紧,晚些时候聊啥都行!”
赵惟泫不再多言,袍袖一挥,带起一股袖底罡风!
古朴的司戊鼎瞬间显化,鼎身符文闪耀,散发出苍茫浩瀚,镇压八荒的气息!
两人身影同时一闪,化作两道光华,没入敞开的鼎口之中。
正如赵惟泫所说,这鼎内果然自成乾坤...。
苏泽抬眼望去,此地空间虽远不及小世界广阔,却也有三五个云城大小。视线所及,大地一片荒芜,寸草不生,死寂无声。唯有一枚微弱如萤的星点悬于穹顶,仿佛一颗尚未燃起的胚胎之阳。
未等他细察四周
“咻!”
远处一团浓稠如墨,翻滚不休的黑云,携带着令人心悸的邪气,以雷霆之势向二人飙射而来!
转瞬即至!黑云在距离苏泽前方不远处猛的一停,剧烈蠕动变形,眨眼间幻化出一个...额“人形孩童”。
那“孩童”圆滚滚的脑袋几乎与身体一样大!一张裂至耳根的巨口占据了半张面皮,露出内里幽暗的空洞,细小的鼻子几不可见,眼眶中只有两个硕大的漆黑圆点,直勾勾的“盯”着苏泽二人。!
“桀——!”
“桀你大爷!” 赵惟泫怒骂一声,周身雄浑的神魂之力如怒涛般汹涌澎湃,身形瞬间化作一道虚影,悍然迎上,与那邪异器灵刹那间绞杀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