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敦煌之行
越野车碾过最后一段碎石路时,苏念正将脸贴在车窗上,望着远处逐渐清晰的连绵沙丘。风裹着沙粒扑在玻璃上,留下细密的划痕,像极了她笔记本里那些未解开的符号。副驾驶座上的陈砚舟抬手调低了空调风速,指尖擦过她耳后散落的碎发:“再往前就是鸣沙山边缘,文物保护所的李主任应该在服务区等我们。”
苏念“嗯”了一声,视线却没从窗外收回。车窗外的景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戈壁滩上稀疏的骆驼刺渐渐被低矮的胡杨取代,远处的沙丘在正午阳光里泛着金红色的光,风过时,沙粒流动的轨迹像极了古卷上晕开的墨迹。她忽然想起出发前在档案馆里看到的《敦煌志》残页,上面说“沙随风动,如古乐低吟”,此刻竟真的听见风穿过车厢缝隙时,发出类似埙声的呜咽。
“在想什么?”陈砚舟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他正转动着方向盘,避开路边一块半埋在沙里的汉代陶片——这是他们从兰州出发后见到的第三块古物碎片,西北的土地似乎每一寸都藏着历史的痕迹。
苏念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到夹着书签的一页,上面画着半个模糊的印章图案:“在想‘苏沈共护’这四个字。如果沈教授的推测没错,这个印章应该和民国时期的文物保护组织有关,但我们查遍了档案馆,都没找到相关记载。”她指尖划过纸上的墨迹,“这次来敦煌,真的能有线索吗?”
“李主任说,近几年敦煌周边的古董市场里,偶尔会出现带特殊印章的残片。”陈砚舟踩下刹车,服务区的蓝色招牌已经映入眼帘,“而且你别忘了,沈教授当年失踪前,最后一次公开露面就是在敦煌的文物研讨会。”
车刚停稳,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服的中年男人就迎了上来。他皮肤是西北人特有的深褐色,眼角有被风沙刻出的细纹,手里握着一顶宽檐防晒帽,帽檐上还沾着未抖落的沙粒:“是陈先生和苏小姐吧?我是李建国。”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西北口音,握手时掌心粗糙得像砂纸,“路上辛苦了,先去所里歇会儿?还是直接去市场看看?”
“我们想先去市场。”苏念抢先开口,将笔记本塞进背包,“李主任,您说的那些残片,一般会出现在哪个市场?”
李建国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苏小姐倒是急性子。敦煌的古董市场分两处,一处是市区里的古玩城,多是正规商家;另一处是月牙泉附近的周末集市,鱼龙混杂,常有牧民拿着从沙漠里捡的东西来卖。你们要找的残片,前几年有人在集市上见过。”他弯腰从越野车后备箱里拿出两个黑色的帆布包,“这是所里准备的防晒服和水壶,敦煌的太阳毒,沙子也细,钻进衣服里磨得慌。”
苏念接过帆布包时,触到里面硬邦邦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两双带钢头的防沙靴。“谢谢您,想得太周到了。”她抬头时,正好看见陈砚舟正和李建国说着什么,他手里拿着一张地图,指尖在月牙泉附近的位置圈了个圈。
“集市每周六上午最热闹,今天正好是周六。”李建国收起地图,指了指远处的沙丘,“从这里过去大概四十分钟车程,不过最近沙漠边缘在搞生态修复,部分路段只能步行。”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青铜哨子递给苏念,“这是所里的应急哨,三短两长是求救信号。沙漠里信号不好,要是走散了,就往有胡杨的地方走,我们的巡逻车每天下午三点会经过那里。”
苏念接过哨子,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莫名安心。她想起出发前沈教授的助手特意叮嘱的话:“敦煌的沙子会吃人,要是看见移动的沙丘,一定要往逆风方向跑。”此刻阳光正烈,她下意识地将防晒服的帽子拉起来,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越野车在沙丘间颠簸了近一个小时后,终于停在了一片开阔的空地前。远处的月牙泉像一块镶嵌在沙漠里的碧玉,而集市就设在泉边的胡杨林里。走近时,苏念才发现这里远比她想象的热闹——临时搭建的摊位沿着胡杨林的边缘排开,蓝色的塑料布在风里猎猎作响,摊主们大多戴着防晒面罩,只露出一双双精明的眼睛。空气中混杂着烤羊肉的香气、沙土的干燥味,还有老木头特有的霉味。
“这里的摊主大多是当地人,也有从新疆、青海过来的。”李建国走在最前面,熟稔地和几个摊主打着招呼,“你们要是看到感兴趣的东西,别直接问价格,先问‘是哪里来的’,懂行的人一听就知道你不是外行。”他停在一个卖戈壁玉的摊位前,拿起一块淡绿色的玉石递给苏念,“比如这个,要是摊主说是‘昆仑山来的’,就是真的;要是说‘沙漠里捡的’,十有八九是人工合成的。”
苏念接过玉石,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她正想仔细看看,就被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吸引。声音来自不远处一个角落的摊位,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小马扎上,手里转着两个油光锃亮的核桃。摊位上摆着的东西不多,大多是些残破的陶罐碎片和生锈的铁器,最显眼的是一块铺在摊位最外层的深蓝色土布,上面绣着半朵已经褪色的莲花。
“王大爷,今天有好东西吗?”李建国走上前,熟稔地拍了拍老人的肩膀。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看到苏念和陈砚舟时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李主任,这两位是?”
“是来做文物普查的,想看看有没有特殊的残片。”李建国说着,给苏念使了个眼色。苏念立刻蹲下身,目光在摊位上仔细扫过。陶罐碎片上的纹路大多是汉代的云纹,铁器上的锈迹已经深到看不清原貌,她正有些失望,指尖忽然触到一块冰凉的东西——那是一块藏在陶罐碎片下面的残片,只有巴掌大小,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利器劈开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残片拿起来,阳光透过胡杨叶的缝隙落在上面,让残片表面的纹路清晰起来。那是一块青瓷残片,釉色已经有些剥落,但上面隐约能看到一个红色的印章图案。苏念的心跳骤然加快,她从背包里掏出放大镜,凑近残片仔细观察——印章虽然只剩下一半,但“苏沈”两个字的轮廓清晰可见,笔画间的朱砂还带着淡淡的光泽,像是刚印上去不久。
“王大爷,这块残片是哪里来的?”苏念的声音有些发颤,她刻意放慢了语速,按照李建国教的方式问道。老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残片,手里的核桃转得更快了:“小姑娘,你识货啊。这东西是去年秋天,一个牧民在沙漠里捡的,说是从一座塌了的古墓里挖出来的。”
“古墓?”陈砚舟立刻凑了过来,他接过残片,指尖在印章的位置轻轻摩挲,“您知道具体位置吗?”
老人摇了摇头,拿起身边的羊皮水壶喝了一口:“那牧民是个外乡人,只说在三危山那边的沙漠里,具体在哪儿说不清。不过他说,那座古墓里还有不少类似的残片,只是大多被沙子埋了,他只捡了这一块。”他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复杂,“你们要是想找那座古墓,可得小心点。去年冬天有几个盗墓的进去,到现在都没出来,有人说他们是被沙子埋了,也有人说,是被古墓里的东西缠上了。”
苏念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沈教授失踪前留下的日记里,有一页写着“三危山有异动,需尽快前往”,当时她以为只是普通的考古记录,现在看来,或许和这座古墓有关。她将残片递给陈砚舟,指尖还残留着釉面的冰凉触感:“陈哥,你看这印章的风格,是不是和我们在档案馆里看到的民国印章很像?”
陈砚舟拿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对着残片仔细观察。阳光穿过镜片,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印章的字体是隶书,边框有磨损,应该是经常使用的。而且这青瓷的釉色,是典型的民国时期景德镇窑的风格,和沈教授办公室里那只青瓷碗的釉色几乎一样。”他抬头看向李建国,“李主任,三危山那边的沙漠,属于文物保护范围吗?”
“属于,但那边地形复杂,全是流动沙丘,很少有人去。”李建国皱起眉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得给所里打个电话,让他们派巡逻车过来。要是真有古墓,得尽快保护起来,免得被盗墓贼盯上。”他走到一边打电话时,苏念又蹲回摊位前,目光在其他碎片上仔细扫过。
“小姑娘,你对这残片这么感兴趣,是家里有人懂这个?”老人忽然开口,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探究。苏念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爷爷以前是做文物修复的,我小时候经常看他修这些东西。”其实她想说的是沈教授,但直觉告诉她,在这里不宜透露太多信息。
老人“哦”了一声,拿起一块锈迹斑斑的铁器递给她:“这个也是从那牧民手里收的,说是和残片一起挖出来的。你看看,能不能看出是什么东西。”苏念接过铁器,入手比想象中重。她用手指擦掉上面的锈迹,隐约看到一个弯曲的弧度,末端还有一个小孔,像是某种工具的零件。
“像是古代的锁具零件。”陈砚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接过铁器,用随身携带的毛刷轻轻扫去上面的锈屑,“你看这里,有明显的卡槽,应该是用来锁木箱的。民国时期的文物保护者,常用这种锁具来保存重要文物。”他抬头看向老人,“王大爷,这个您也愿意卖吗?我们可以按照文物收购的标准给您付款。”
老人摆了摆手,将铁器塞进苏念手里:“这东西放在我这儿也是占地方,你们要是能用得上,就拿去吧。”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压低了些,“只是你们要记住,三危山那边的沙子,比别处的要烫,太阳落山后,还会听到有人喊名字,千万不能回头。”
苏念握紧手里的铁器,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安心了些。她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李建国挂了电话走过来:“所里的巡逻车已经出发了,大概一个小时后到。我们先去附近的观测点等,顺便看看三危山的地形。”
几人收拾好东西,沿着胡杨林向观测点走去。风比刚才更大了,沙粒打在防晒服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苏念走在最后,手里紧紧攥着那块青瓷残片,指尖传来的凉意仿佛能穿透皮肤,直达心底。她回头望了一眼集市的方向,老人已经收起了摊位,只留下一块空荡荡的蓝色塑料布,在风里孤独地飘动。
“在想什么?”陈砚舟放慢脚步,和她并肩而行。苏念抬头看向他,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我在想,沈教授当年是不是也来过这个集市,是不是也见过这块残片。”她将残片举起来,对着阳光仔细看,“你看这印章的颜色,虽然已经褪色,但还很鲜艳,说明它被保存得很好,不像是在沙漠里埋了很久的样子。”
陈砚舟接过残片,指尖在印章上轻轻摩挲:“有可能是被人从古墓里挖出来后,一直妥善保存,直到去年才流落到市场上。”他抬头看向远处的三危山,山峰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不管怎么样,我们找到线索了。只要能找到那座古墓,或许就能知道沈教授的下落,也能解开‘苏沈共护’的秘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观测点。那是一个用石头搭建的小亭子,里面放着一张简陋的木桌,桌上摊着一张敦煌周边的地形图。李建国正弯腰在地图上标记着什么,看到他们过来,立刻招了招手:“你们过来看看,这就是三危山附近的地形。红色标记的是流动沙丘区,蓝色标记的是已经探明的古墓群,而牧民说的那座古墓,大概在这个位置。”他指着地图上一片空白的区域,“这里全是流动沙丘,卫星地图都拍不清楚,我们的巡逻车也很少去。”
苏念凑过去,目光在地图上仔细扫过。空白区域的边缘,有一条细细的红线,标注着“古丝绸之路遗址”。她忽然想起沈教授日记里的一句话:“沿着丝绸之路的痕迹,就能找到真相。”难道这座古墓,就藏在古丝绸之路的遗址附近?
“李主任,要是我们想进那片沙漠,需要准备什么?”苏念抬头问道。李建国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那片沙漠太危险了,流动沙丘随时可能移动,而且没有水源。除非有专业的沙漠探险队陪同,否则不建议进去。”他顿了顿,看了看苏念手里的残片,“不过要是真有古墓,我们会向上级申请,组织专业的考古队进行勘探。你们放心,我们不会让文物受到损坏的。”
苏念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焦急。她知道文物保护所的流程繁琐,等申请批下来,可能要几个月甚至半年,到时候说不定古墓已经被破坏了。她看向陈砚舟,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同样的担忧。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汽车鸣笛声。李建国走到亭外,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随即脸色一变:“是巡逻车,好像来得比预计的早。”他快步走下亭子,苏念和陈砚舟也跟了过去。
一辆白色的巡逻车正朝着观测点驶来,车身上印着“敦煌文物保护”的蓝色字样。车停稳后,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年轻人跳了下来,他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黑色的布袋,看到李建国,立刻跑了过来:“李主任,出事了!我们在三危山附近发现了一座被破坏的古墓,里面有不少残片,还有这个。”他将布袋递给李建国,打开时,苏念的心跳骤然加快——布袋里装着几块和她手里一模一样的青瓷残片,上面的“苏沈共护”印章清晰可见。
“什么时候发现的?”李建国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拿起一块残片,指尖在印章上轻轻摩挲。年轻人擦了擦额头的汗:“就在刚才,我们巡逻到三危山边缘时,发现沙丘有移动的痕迹,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古墓的入口被打开了。里面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这些残片就是在入口处发现的。”
苏念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她手里的残片仿佛变得滚烫,让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陈砚舟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他看向李建国,“李主任,我们能和你们一起去吗?我们或许能帮上忙。”
李建国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也好,你们对‘苏沈共护’的印章有研究,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不过你们要答应我,到了那里,一切听从我们的安排,不能擅自行动。”
几人立刻上车,巡逻车在沙丘间颠簸着向三危山方向驶去。苏念坐在后座,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残片,目光透过车窗,望着远处不断向后移动的沙丘。风从车窗缝隙里钻进来,带着沙子的干燥气息,她忽然想起老人说的话——“三危山的沙子会吃人”,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不安。
陈砚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水递给她:“别担心,有李主任他们在,不会有事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苏念接过水,却没有喝,只是将瓶子紧紧握在手里。她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一座古墓,还有隐藏在历史深处的秘密,以及沈教授失踪的真相。
巡逻车在一片开阔的沙丘前停了下来。下车时,苏念立刻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脚下的沙子烫得几乎要穿透防沙靴。远处的三危山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山脚下的沙丘呈现出诡异的弧形,像是被什么东西推开过。
“古墓的入口就在那里。”年轻人指着不远处一个塌陷的沙坑,“我们已经用警戒线围起来了,还没敢进去。”苏念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沙坑周围拉着黄色的警戒线,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工作人员正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探测仪。
她快步走过去,蹲在沙坑边缘向下望去。沙坑深约两米,底部隐约能看到一块黑色的木板,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沙子。她正想仔细看看,忽然发现沙坑边缘有一个熟悉的痕迹——那是一个弯曲的弧度,和她手里的铁器零件形状完全吻合。
“陈哥,你看这里!”苏念立刻招手,陈砚舟走过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脸色也变了:“这是锁具的痕迹,有人用工具撬开了古墓的封门。”陈砚舟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沙坑边缘的木质残痕,“这木头的纹理很密,是西北特有的胡杨木,能在沙漠里保存这么久,说明封门至少有几十年历史,和民国时期的时间线能对上。”
李建国立刻让工作人员拿来工兵铲,小心翼翼地清理沙坑底部的浮沙。随着沙子一点点被拨开,更多黑色木板暴露出来,木板缝隙里还嵌着几粒暗红色的漆片——那是民国时期常用的朱砂漆,和苏念手里残片上的印章颜色如出一辙。
“小心点,别碰坏木板。”李建国按住工作人员的手,从背包里掏出考古专用的软毛刷,“这封门是整体拼接的,要是散了,里面的文物可能会被流沙埋了。”他蹲在沙坑边,一点点扫去木板上的沙子,苏念和陈砚舟也凑过来帮忙,三人的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沉睡半个多世纪的秘密。
忽然,陈砚舟的毛刷顿了一下。“这里有字。”他声音压低,指尖指向木板角落一处不起眼的刻痕。苏念立刻掏出放大镜递过去,阳光透过镜片聚焦在刻痕上,几行细小的隶书渐渐清晰——“民国二十三年,苏沈共护,此藏待故人”。
“民国二十三年……”苏念喃喃重复着这个年份,心脏猛地一缩,“那是1934年,正好是沈教授父亲沈敬之在敦煌主持文物普查的年份!”她转头看向陈砚舟,眼里满是激动,“这不是普通的古墓,是当年‘苏沈共护’组织用来存放文物的隐秘仓库!”
李建国也凑过来看,眉头却皱得更紧:“可这封门是被人撬开的,看痕迹还很新,最多不超过一个月。”他站起身,望向远处连绵的沙丘,“能找到这里的,要么是对敦煌地形极熟的当地人,要么就是……知道‘苏沈共护’秘密的人。”
就在这时,负责外围警戒的工作人员忽然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沾着沙子的黑色布袋:“李主任,在沙丘后面发现这个,里面还有半张地图!”苏念接过布袋打开,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除了半张泛黄的牛皮纸地图,还有一枚生锈的铜制徽章——徽章上刻着“苏沈共护”四个字,边缘还嵌着细小的绿松石,和她笔记本里画的印章图案完全一致。
“这地图……”陈砚舟展开牛皮纸,指尖沿着上面模糊的线条滑动,“标注的路线从敦煌古玩城出发,一直延伸到三危山深处,这里画的红点,应该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他指着地图边缘一处被撕掉的缺口,“另一半地图不见了,说不定还在撬门的人手里。”
苏念忽然想起集市上王大爷说的话——“去年冬天有几个盗墓的进去,到现在都没出来”。她攥紧手里的铜徽章,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瞬间清醒:“撬门的人可能不是盗墓贼,是在找‘苏沈共护’的其他仓库!他们有另一半地图,知道更多秘密!”
李建国立刻拿出对讲机,让所有巡逻车扩大搜索范围,重点排查三危山附近的牧民定居点。苏念则蹲在沙坑边,再次看向那扇胡杨木封门。她忽然注意到木板缝隙里卡着一根细小的红绳,红绳末端系着一个小小的银铃——这铃铛的样式,和她小时候沈教授给她戴过的平安铃一模一样。
“陈哥,你看这个!”苏念小心地抽出红绳,银铃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铃身上刻着一个“沈”字,“这是沈家的东西,沈教授说不定来过这里!”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轻轻晃动银铃,清脆的铃声在沙漠里散开,竟和远处风穿过胡杨林的声音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陈砚舟接过银铃,仔细看了看铃身上的刻痕:“这银铃的磨损程度至少有二十年,应该是沈教授失踪前留下的。他当年可能找到了这里,却没能打开封门,或者……是故意留下线索,等着后来人发现。”他抬头看向沙坑底部,“我们得尽快打开封门,里面说不定有沈教授留下的日记,或者‘苏沈共护’的完整档案。”
李建国立刻联系文物保护所,申请调来专业的考古设备。两个小时后,考古队带着液压钳和防潮布赶到,所有人都穿着专业的防护服,小心翼翼地将胡杨木封门整体吊起。当封门被移开的瞬间,一股带着泥土气息的凉风从沙坑底部涌出,苏念甚至能隐约闻到淡淡的墨香——那是古纸和墨汁特有的味道。
“下面有台阶。”负责探测的考古队员喊道,他将探照灯伸进沙坑,光线照亮了一条向下延伸的砖石台阶,台阶两侧的墙壁上还残留着模糊的壁画,画着古人牵着骆驼在沙漠里行走的场景,正是古丝绸之路的景象。
陈砚舟第一个沿着台阶往下走,苏念紧随其后,李建国则带着考古队员在后面举着探照灯。台阶很陡,每一步都积着薄薄的沙子,苏念走得格外小心,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铜徽章,仿佛能从冰凉的金属上感受到当年“苏沈共护”成员守护文物的决心。
走到台阶底部,眼前出现了一间约十平方米的石室。石室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樟木箱子,箱子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防尘布,布上绣着完整的“苏沈共护”印章,红色的丝线虽然褪色,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箱子两侧还放着几个陶罐,罐口用蜡封着,上面贴着泛黄的标签,写着“敦煌文书残卷”“魏晋陶俑碎片”等字样。
“小心樟木箱子,可能有机关。”陈砚舟按住想要上前的考古队员,他绕着箱子走了一圈,发现箱子锁扣上有一个细小的凹槽,形状正好和苏念手里的铁器零件吻合。“苏念,把那个零件给我。”他接过铁器,轻轻插入凹槽,只听“咔嗒”一声轻响,锁扣应声而开。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陈砚舟慢慢掀开防尘布,樟木箱子里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叠叠泛黄的古籍,还有十几个青瓷碎片,每个碎片上都印着完整的“苏沈共护”印章。最上面放着一个深蓝色的锦盒,盒盖上绣着半朵莲花,和集市上王大爷摊位上的土布花纹一模一样。
苏念颤抖着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本牛皮封面的日记,封面上写着“沈敬之 民国二十三年”。她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正是沈教授父亲的笔记:“倭寇觊觎敦煌文物,吾与苏君(苏念祖父)立‘苏沈共护’,将珍贵文物分藏于三危山、鸣沙山、月牙泉三处,待国泰民安之日,再公之于众……”
日记里还夹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两个穿着长衫的年轻人并肩站在莫高窟前,笑容灿烂,其中一个正是年轻时的沈敬之,另一个眉眼间竟和苏念有七分相似——那是苏念从未见过的祖父。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苏沈同心,护我中华文脉。”
“原来如此……”苏念的眼眶湿润了,她终于明白“苏沈共护”的含义,也终于知道沈教授为什么执着于寻找这些线索——这不仅是两代人的使命,更是两个家族守护中华文化的承诺。她抬头看向陈砚舟,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眼里满是欣慰。
就在这时,李建国的对讲机响了,里面传来工作人员兴奋的声音:“李主任,在三危山北坡发现了另一处仓库的入口,门口还留着半张地图,和您手里的正好能拼上!”
苏念和陈砚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激动。他们知道,这只是开始,更多“苏沈共护”的秘密还藏在敦煌的沙漠里,而他们的使命,就是将这些沉睡的文物和历史,重新带回阳光之下。
陈砚舟轻轻合上日记,将锦盒交给考古队员妥善保管。苏念则拿起一块青瓷碎片,碎片上的“苏沈共护”印章在探照灯下泛着红光,像是在诉说着半个多世纪的坚守。她走到石室门口,望向远处的沙丘,风依旧在吹,却不再让人觉得寒冷——因为她知道,那些为守护文脉而奋斗过的人,从未真正离开。
“我们走吧,去下一个仓库。”苏念转身,声音坚定。陈砚舟点了点头,伸手帮她拂去肩上的沙子。阳光透过石室的入口照进来,在两人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与墙壁上的丝绸之路壁画重叠在一起,仿佛跨越时空的对话,诉说着永恒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