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民宿窗户的木质格栅，在榻榻米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小凡是在一阵轻微的窒息感中醒来的——星野雨不知何时已经把大半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一条腿毫不客气地跨在他的肚子上，睡得正香，微卷的长发有几缕调皮地钻进了他的鼻孔。
“唔…”林小凡试图挪开，却被抱得更紧。他叹了口气，放弃挣扎，睁眼看着天花板。昨晚睡得其实不算早，吃完那顿丰盛的晚餐回来，星野雨还处于旅行初期的兴奋状态，拉着他看了半天今天拍的照片，叽叽喳喳地评论了好久，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身体的疲惫是真实的，但看着怀里睡得毫无防备、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笑意的星野雨，一种奇异的充实感又抵消了部分倦意。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刚过八点。屏幕上是赵强昨晚发来的消息：“凡哥，旅行咋样？小雨妹子玩得开心不？[坏笑]” 还有大龙在游戏群里@他：“凡神！新版本那个机制你看了没？等你回来呢！”后面跟着阿哲的骚话：“龙哥别催，凡神正忙着给小雨妹子当专属导游兼摄影师呢，哪有空看。”
林小凡笑了笑，没回复。这种被朋友惦记和调侃的感觉，在以前的他看来或许是麻烦，现在却觉得…还不赖。他轻轻放下手机，目光落在星野雨安静的睡颜上，想起昨天她举着臭豆腐一脸壮烈、啃酱鸭腿满嘴是酱、还有在餐馆窗边灯光下说“超级幸福”的样子，心里某个角落软得一塌糊涂。
“やっぱり… 旅行は楽しい…”（果然…旅行还是开心的…）他几乎是无意识地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被自己这“不宅”的念头吓了一跳，赶紧在心里补充：当然，还是家里最舒服！
又躺了十几分钟，直到阳光变得有些刺眼，星野雨才嘤咛一声，悠悠转醒。她揉了揉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林小凡，立刻像只找到热源的小猫一样蹭了过来，用带着浓重睡意的、软糯含糊的中文打招呼：“老公…おはよう…”（老公…早上好…）
这声“老公”叫得越来越顺口，林小凡的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加速跳动了几下，表面上却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拍拍她的背：“醒了？起来吧，不是说要去吃那家豆腐脑？”
“あ！そうだった！”（啊！对了！）星野雨瞬间清醒，一骨碌坐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甜的还是咸的？决戦の时だ！”（甜的还是咸的？决战时刻到了！）
两人洗漱完毕，收拾好随身物品（主要是星野雨的相机、充电宝和那份已经被翻得有些毛边的美食清单），办理了退房，并将行李箱暂时寄存在前台。根据导航，那家传说中的豆腐脑老店就在古镇的另一端，需要穿过大半个景区。
早晨的古镇，游客还不算太多，空气清新，带着河水特有的湿润气息和早点摊传来的食物香气。石板路被晨露打得微微湿润，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卸下木板门的声音吱呀作响，充满了生活气息。
“あの看板だ！”（就是那个招牌！）星野雨眼尖，指着前方一个不起眼的小店面，门口排着不算长的队伍，招牌上写着“张记祖传豆腐脑”。
排队的时候，星野雨就伸长了脖子观察前面顾客手里的碗。“ねぇ小凡、あれは…砂糖？ それとも醤油？”（呐小凡，那个是…白糖？还是酱油？）她紧张地拽着林小凡的袖子。
林小凡看了看：“有加糖水的，也有加咸卤的。这里是南方，估计甜的多。”
“甜豆腐脑… 想像できない…”（甜豆腐脑…无法想象…）星野雨皱着小脸，她印象中的豆腐脑（日式汤豆腐）都是咸鲜口的。
轮到他们，林小凡要了一碗甜的，一碗咸的。“私たち、チャレンジするよ！”（我们，挑战一下哦！）星野雨对老板娘说道，语气视死如归。
当两碗截然不同的豆腐脑摆在面前时，星野雨拿着小勺子，陷入了沉思。甜的这碗，洁白的豆腐脑上撒着晶莹的白糖和些许桂花蜜；咸的那碗，则浇着棕色的浓稠卤汁，里面有香菇丁、木耳丝、虾皮和香菜。
她先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甜的，表情微妙：“…甘い。プリンみたい。”（…好甜。像布丁一样。）然后又尝试了咸的，眼睛眨了眨：“…これは…知ってる味。でも、豆腐脑と合うんだ…”（…这个是…熟悉的味道。但是，和豆腐脑结合起来…）
最终，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和反复品尝后，星野雨郑重宣布：“わたし… 塩派に决定！”（我…决定加入咸派！）然后把她那碗甜的推给林小凡，“小凡、これも食べて。もったいないから。”（小凡，这个也吃掉。不能浪费。）
林小凡看着自己面前的两碗豆腐脑，无奈地笑了笑，只好承担起清道夫的责任。不过看着星野雨一本正经地发表“豆腐脑品鉴报告”，说什么“咸卤更能激发豆类的醇香”，他觉得这早餐吃得格外有趣。
解决了“豆腐脑世纪难题”，星野雨的能量条似乎瞬间充满了。她拿出手机，调出之前收藏的“古镇必拍打卡点”攻略，斗志昂扬：“よし！ 次は… フォトスポット巡りだ！”（好！接下来是…拍照打卡点巡礼！）
林小凡心里“咯噔”一下。来了，宅男最大的考验之一——给女朋友拍照。
第一个打卡点是昨晚他们吃饭餐馆附近的一座拱桥，据说在某个角度能拍到桥、流水和远处古塔的同框美景。星野雨跑到桥边，找了个位置站好，理了理头发和裙摆，摆出可爱的姿势。
“小凡、ここから撮って！ 桥と塔が一绪に入るように！”（小凡，从这里拍！要把桥和塔都拍进去哦！）
林小凡举起她的手机，对着取景框看了半天，努力想把桥、塔和人都塞进去，结果要么是星野雨的脸只占了画面一角，要么就是塔被切掉了一半。
“もっと引いて！ 全景！ 全景で！”（再往后退一点！全景！全景！）星野雨在那边指挥。
林小凡往后挪，差点掉进河里，好不容易稳住，拍了一张。星野雨跑过来一看，小嘴撅了起来：“小凡、私、どこにいるの？ 写真の中で迷子みたい…”（小凡，我在哪里啊？好像在照片里迷路了一样…）
林小凡：“…” 他已经很努力了啊！
第二个点是一条挂满油纸伞的小巷，光线透过彩色的伞面，会投下斑斓的影子。这次星野雨要求拍出“氛围感”。
“雰囲気、わかる？ ちょっと神秘的な感じ！”（氛围感，懂吗？要有点神秘的感觉！）
林小凡蹲下、站起、侧身，尝试了各种角度，最后拍出来的照片，要么光线过曝，星野雨的脸一片惨白，要么构图歪斜，油纸伞看起来像要砸下来。
“うーん… これ、ちょっと… ギラギラしすぎ？”（嗯…这个，有点…太刺眼了？）星野雨看着照片，委婉地评价道。
林小凡内心吐槽：氛围感到底是什么啊！不就是站那里拍照吗！
第三个点是一面爬满藤蔓的古墙，旁边有一扇雕花木窗。星野雨想拍“文艺风”。
“小凡、私が窓を眺めてる感じで、少し物忧げな感じで！”（小凡，要拍出我凝望着窗户，带点淡淡忧伤的感觉！）
结果林小凡抓拍到的，是星野雨因为阳光太刺眼而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因为努力酝酿情绪而有些抽搐的瞬间。
“これ、全然物忧げじゃない… 目が痛いだけみたい…”（这个，一点都不忧伤…好像只是眼睛疼…）星野雨看着照片，哭笑不得。
一连在几个打卡点受挫，星野雨看着手机相册里一堆“惨不忍睹”的照片，叹了口气，叉着腰站在林小凡面前：“小凡、あなたの写真技术、本当に… 壊灭的だね。”（小凡，你的拍照技术，真的是…毁灭性的呢。）
林小凡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反驳：“我…我平时又不需要拍这些…” 他擅长的是截图游戏里的精彩瞬间，不是拍活生生的人啊！当然，拍cos照片的时候除外，毕竟那种照片怎么拍，都好看！
“ダメ！ 今日は絶対にインスタに上げられる写真をゲットするんだ！”（不行！今天一定要拍到能发ins的照片！）星野雨燃起了奇怪的胜负欲，“特训する！ 私が指导してあげる！”（特训！我来指导你！）
于是，接下来的行程，变成了“直男摄影技术提升训练营”。星野雨化身严厉的（但口音搞笑的）教官，开始对林小凡进行现场教学。
“まず、构図！ 三分割法、知ってる？”（首先，构图！三分法，知道吗？）她拿过手机，调出网格线，指着屏幕，“人が真ん中じゃなくて、ここの线のところに立つんだよ。”（人不要放在正中间，要站在这些线的交叉点上哦。）
林小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之前拍室内cos的照片经验，显得不够用了，或者那会还不是太熟小雨没好意思说？
“それから、角度！ いつも自分の目の高さで撮らないで！”（还有，角度！不要总是用你自己眼睛的高度拍！）星野雨示范着，“时々しゃがんで、下から撮ると、脚が长く见えるの。时々高いところから撮ると、かわいく见えるの！”（有时候蹲下来，从下往上拍，会显得腿长。有时候从高一点的地方拍，会显得可爱！）
林小凡试着蹲下，给站在桥栏杆边的星野雨拍了一张。果然，照片里的她显得腿长了很多，背景也更有层次感。
“お！ これはまあまあいいかも！”（哦！这张好像还不错！）星野雨看着照片，表示认可。
林小凡受到了一点鼓励。
“光！ 光も大切！ 逆光はダメ！ 基本的に、光が顔に当たるように！”（光！光也很重要！逆光不行！基本上，要让光打在脸上！）星野雨指着太阳的方向，“今はサイド光だから、いい感じ！”（现在是侧光，感觉不错！）
林小凡努力理解并调整着位置。
“それと、私がポーズを取る时、连写モードでたくさん撮って！ その中に一枚は使えるのが必ずあるから！”（还有，我摆姿势的时候，用连拍模式多拍几张！里面肯定有一张能用的！）
在星野雨耐心（虽然偶尔因为词不达意而急得跺脚）的指导和林小凡磕磕绊绊的实践下，拍照效率和质量终于有了一丝改善。虽然依旧会拍出一些表情崩坏、对焦模糊的“废片”，但至少能挑出几张构图正常、光线合适、人物清晰的照片了。
尤其是在一个临水的茶楼角落，星野雨靠着栏杆，身后是缓缓划过的小木船和对岸的垂柳。林小凡按照“三分法”构图，蹲下稍微仰拍，抓住了她回眸一笑的瞬间。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柔软的发丝轮廓，背景虚化，人物突出。
“これ、すごくいい！”（这张，非常棒！）星野雨看到成片时，惊喜地叫了出来，“小凡、やればできるじゃん！”（小凡，你不是能做到嘛！）
林小凡看着屏幕上笑容灿烂的星野雨，再看看现实中她因为满意而闪闪发亮的眼睛，心里居然也生出了一点点…成就感？原来把喜欢的人拍得好看，是这种感觉。
之后的路程，林小凡似乎开窍了一点。虽然依旧算不上什么摄影大师，但至少会主动寻找角度，注意光线，也会在星野雨摆姿势时多按几下快门。星野雨也调整了策略，不再执着于那些需要高超技巧的“大片”，更多是记录两人在一起的轻松瞬间——比如一起吃糖人时搞怪的表情，坐在石阶上休息时靠在一起的背影，还有林小凡被迫给她当“人形自拍杆”时一脸无奈又纵容的样子。
这些照片或许不够“完美”，却充满了生动的烟火气和真实的幸福感。
接近中午，他们几乎逛遍了清单上的所有打卡点，手机相册也被塞得满满当当。回到民宿前台取行李时，两人都感到一阵疲惫涌了上来，但精神却很亢奋。
“フォトロゲ、クリア！”（拍照打卡任务，完成！）星野雨满足地翻看着今天的战果，虽然其中依然夹杂着不少林小凡的“直男杰作”，但能用的照片已经足够她发好几次社交动态了。
“下次…能不能找个有自动拍照功能的机器人啊…”林小凡揉着有些发酸的胳膊，小声嘀咕。这一上午举手机、蹲起、找角度的运动量，快赶上他平时一个月的了。
“ダメ！”星野雨立刻驳回，挽住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说，“でも、小凡、今日は顽张ったね！ 上达したよ！ 褒めてあげる！”（不行！但是，小凡，今天很努力了呢！有进步哦！奖励你一下！）说着，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林小凡愣了一下，脸上微热，看着星野雨狡黠的笑容，那点小小的抱怨瞬间烟消云散。他认命地拉起行李箱的拉杆，另一只手自然地牵起她：“走了，去车站。回家。”
“はーい！ お家に帰ろ！”（好——！回家咯！）星野雨欢快地应着，握紧了他的手。
回程的高铁上，星野雨没有再像来时那样兴奋地看窗外风景，而是靠在林小凡肩上，戴着耳机，专心致志地筛选、修饰今天拍的照片，偶尔发出满意的轻笑，或者把觉得特别搞笑的“废片”凑到林小凡眼前和他一起笑。林小凡则放松地靠着椅背，感受着肩头的重量和她的发香，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心里盘算着回家后是先点外卖还是把冰箱里剩下的速食解决掉。
拍照很累，旅行也很麻烦。但看着她筛选照片时专注又开心的侧脸，林小凡觉得，偶尔接受一下这种“特训”，似乎…也还行。至少，他手机里，也偷偷存了几张她笑得特别好看的照片，准备回去设置成…嗯，只是自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