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华宫 · 贤妃寝殿
贤妃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回了自己的景华宫,一路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如同秋风中的残叶。
宫人战战兢兢地前来禀报,说她的心腹裴姑姑在景华宫偏殿被捉奸在场且当场毙命。然而,贤妃对此却毫无反应,她眼神空洞,仿佛魂魄早已离体。
她像个受了极度惊吓、精神已然失常的人,颤颤巍巍地挪回寝宫,将自己紧紧裹在厚重的锦被里,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消化今日在太庙经历的那场血腥震撼。
她在东配殿,眼睁睁看着那些手持大刀、面目狰狞的叛贼如同砍瓜切菜般朝着手无寸铁的嫔妃们挥刀。
而就在那生死一线间,那个她日夜诅咒、恨不得其立刻消失的谢天歌,却如同杀神附体,手中的红羽箭例无虚发,一支支利箭破空而来,精准地贯穿每一个扑向她们的叛贼咽喉!
她眼睁睁看着身边刚才还凶神恶煞的人,喉咙带着血洞,一个个在她面前倒下。
最后,当谢天歌将那染血的箭簇冷冷对准她时,贤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灌到脚底。
谢天歌的眼神冰冷如霜,问她青鸾泣血砚从何而来,用来做了什么?在那种杀气的压迫下,她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只求能换得一命。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刚颤抖着说完最后一个字,皇后傅绿水就如同鬼魅般出现了!
她像一条被激怒的毒蛇,猛地扑上来,死死揪住她的下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然后,在她惊恐万状的目光中,傅绿水竟狞笑着,将一根尖锐的金簪,硬生生从她张开的嘴里插了进去,穿透了她的舌头!
剧痛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
傅绿水的眼神冷冽怨毒,如同淬了剧毒的冰棱,她狠狠地说道,声音如同来自地狱:本宫不是告诉过你,要管好自己的嘴吗?!既然你管不好……那你这条舌头,就别要了!
谢天歌震惊于当初并肩作战的队友当着面展现出来的狠辣,她淡淡道,“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皇后看着痛苦蜷缩的贤妃,又冷笑着对谢天歌说:谢天歌,她不过是一个受惊过度、胡言乱语的疯子罢了,谁能信呢?你现在……还能让她再说一遍吗?!
谢天歌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你算你拔了她的舌头,我也猜得出谢家的覆灭,跟你父亲脱不了关系!
傅绿水双眼猩红,却疯狂地笑了起来:你要是有证据,便不会只站在这里跟我耍嘴皮子了!
谢天歌看着她,如同看跳梁小丑,“傅绿水,别得意,你们傅家早晚是下一个谢家!”
她笑得愈发癫狂,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谢天歌,你凭什么跟我说这些话?别忘了现在微不足道、卑微如尘的人是你啊!
谢天歌的语气却异常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就算我微不足道,跌入尘埃,你也除不掉我?
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 傅绿水几乎是嘶吼出来,面目狰狞,那么多人想让你死!
蜷缩在地上的贤妃,在极致的痛苦与恐惧中,才清清楚楚地明白——皇后和谢天歌之间的斗争,是真正的、你死我活的顶级对抗,是家族、权力、仇恨的倾轧。而她往日那些在后宫争宠、耍弄心机、给谢天歌使绊子的宅院手段,在她面前,根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儿戏,可笑又可怜。
一切结束后,贤妃还活着,但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她的舌头保不住了,她的命,很可能也保不住了。她听到了太多不该听的话,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皇后……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此刻,她只能像一只等待被宰杀的羔羊,颤颤巍巍地缩在被子里,感受着口中不断弥漫开的血腥味和剧痛,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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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华宫偏殿
载着谢天歌的马车在景华宫偏殿前停下时,已是第二天清晨。同时抵达的,还有解除整禁足的命令。
看守的侍卫们沉默地撤走了。
前日偏殿内发生的厮杀与混乱,早已在刘贵妃的雷厉风行下被平息,血迹被清洗,破损被修复,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那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谢天歌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她一心记挂着阿莹的伤势,急匆匆地推开偏殿的门。
小姐!小姐你回来了! 一个惊喜交加、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院内传来。
只见坐在简易轮椅上的阿莹,正用尽全力滚动着轮子,从花园里飞快地了过来,脸上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
听到动静,赵福来和两个小宫女也急冲冲地从屋里跑出来迎接。
谢天歌的外衣都是血迹,人却毫无损伤!
赵福来老眼含泪,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谢天谢地!老天爷开眼!主子您可算是平安回来了!
两个小宫女也是双手合十,对着四方连连鞠躬,像是终于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
谢天歌几步冲到阿莹身边,蹲下身子,紧紧抓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语气急切又担忧:阿莹!你没事吧?你的伤…… 她走的时候,阿莹为了制造混乱助她离开,不惜故意弄伤了自己。
阿莹反握住她的手,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真心实意的笑容:小姐,你没事便好!这都是些掩人耳目的小伤,不碍事的,养养就好了。
这时,小宫女岳素惊喜地发现门口的守卫真的全都撤走了,兴奋地压低声音喊道:太好了!守卫都走了!我们的禁足解除了!
赵福来也抹了抹眼角,感慨道:主子福大命大,今后一定平安顺遂!
阿莹却没有沉浸在解除禁足的喜悦中,她认真地看着谢天歌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姐,你想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谢天歌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和希望的光芒:都办好了!
阿莹闻言,眼神更加专注,她紧紧盯着谢天歌,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谢天歌看着她,语气自然而坚定:因为你们还在这里啊。
阿莹的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哽咽:奴婢……奴婢可以自己想办法离开的。
谢天歌再次点头,语气不容置疑: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但她呢……
阿莹眼眶虚晃,欲言又止,泪珠闪烁。
两个小宫女虽然听不太懂她们具体在说什么,但二字还是让她们瞬间紧张起来,岳素连忙小声提醒:主子,阿莹姐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
而一旁的赵福来,却仿佛早有所料,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用一种了然又带着几分悲悯的温柔目光,静静地看着花园中这对相依为命的主仆。
就在这气氛微妙的时刻,一声尖锐的传令划破了偏院的宁静——
圣——旨——到——!
苏公公带着两名小太监,面无表情地踏入偏殿,展开手中明黄的卷轴,尖声宣读起来。旨意大意是:谢氏天歌,即日起晋为美人,着令今日内立即搬去留香殿居住。
当苏公公尖细的嗓音清晰地念出“留香殿”三个字时,一旁垂手侍立的小宫女岳素和另一个宫女琉心脸上不约而同地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留香殿?!
那个地方在宫人们的窃窃私语中,可是一个极其神秘的存在。
它离陛下的承乾殿十分近,是个绝佳的居所。但他不属于任何一宫主位管辖,常年由陛下亲自指派的内侍负责打扫维护,殿内陈设据说极尽精致,却多年来从未安排任何妃嫔入住,仿佛一座被时光遗忘、却又被帝王刻意保留的华美居所。宫人们私下里猜测纷纷,却无人敢深究其缘由。
而如今……陛下竟然将这座特殊又敏感的宫殿,指派给了一个刚刚从采女晋封、地位依旧低微的美人?!
两个小宫女实在捉摸不透,不知是主子的荣宠,还是未知的祸事。
赵福来在听到“留香殿”三个字时,像是瞬间想通了什么关窍,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了然、无奈与深深忧虑的复杂神情。
当留香殿三个字清晰地传入耳中时,阿莹的心猛地一颤,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那个地方……那个充满了窒息回忆、象征着囚禁与痛苦开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