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歌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渗出的黑血,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中毒了。
脑袋晕乎乎的,像是被人灌了一壶烈酒,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轻飘飘的,连慕容笙那张过分好看的脸都开始模糊起来。
可她还是忍不住笑,嘴角微微翘起,声音轻得像是梦呓:“阿笙,我又找到点中狼毒箭的感觉了……”
话音未落,她身子一软,整个人便往旁边栽倒。
慕容笙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将她稳稳按在软座上。
慕容笙脸上无半点笑意,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眼底翻涌着冷冽的怒意。
谢天歌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眉头拧成一团还不老实地撑着身子想起来。
“别动。”他声音低沉,手上动作却极快,从轮椅暗格里抽出几根银针,指尖在她臂上几处穴位精准落下,封住毒素蔓延。
几针下去,谢天歌是真的不动了。
随后,他拾起那支袖箭,凑近鼻尖轻嗅,又用银针蘸取箭尖毒液,凝神细看。
不过片刻,他眉间紧绷的线条终于舒展:“无影散,幸好不算太棘手。”
慕容笙语气冷静,手上动作却比平日快了几分。从药囊里取出一颗暗红色的药丸,捏住谢天歌的下颌,迫使她微微张口,将药喂了进去。
紧接着,慕容笙又取出药粉,细致地洒在她的伤口上。
黑血渐渐止住,伤口周围泛青的皮肤也慢慢恢复血色。
又从药格中取出白纱布轻轻为谢天歌包扎伤口,动作轻柔得不像个征战沙场的将军。
慕容笙将纱布最后一角仔细系好,这才发觉刚才为了抢时间,谢天歌的衣袖已被自己撕开大半。
月光透过车帘的缝隙,恰好洒在她裸露的手臂上,那肌肤白得像刚剥壳的鸡蛋一般。
慕容笙急忙别过脸去,他下意识攥紧了轮椅扶手,檀木的纹理硌得掌心发疼。
夜风掀起车帘,带着凉意。他脱下外袍轻轻盖在谢天歌身上,又不着痕迹地将车轮挪了半步,用身子挡住了风口。
谢天歌此刻闭着眼,呼吸微弱,安静得不像话。
慕容笙盯着她苍白的脸,眸色沉沉。
药效来得很快,马车快到景华宫门口,谢天歌就悠悠转醒。她眨了眨眼,正对上慕容笙关切的目光。
醒了?慕容笙声音淡淡的,但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他从马车角落取出一个雕花食盒,我跟你说过,现在有人会对你不利。
谢天歌一把抢过食盒,动作大得扯到伤口也浑不在意。是纪家动的手?她一边问一边迫不及待地掀开盒盖。
慕容笙心疼又无奈地看着谢天歌,答道:不能确定。这宫里想害你的人太多了,皇后、贤妃,甚至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敌人。
无所谓,谢天歌满不在乎地咬了口酥饼,要的……就是引蛇出洞。
我会派影卫去查。慕容笙默契地接话,目光落在她包扎好的手臂上。
谢天歌点点头,又咬了一大口酥饼,正想拿一个给慕容笙。
突然地一声,显然是扯到了伤口。但她只是皱了下眉,转眼又盯着食盒里剩下的点心两眼放光。
慢点吃,慕容笙早已想到会是这样,无奈地递过帕子,没人跟你抢。
谢天歌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嘴,含糊不清地说:阿笙,你不知道太庙祭祖吃素这个规矩真的太乖谬了,还好有你来拯救我。还有…你亲手做的酥饼永远都比御膳房的还好吃。
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块。
慕容笙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但回想起刚才的事,心有余悸,很快又恢复了严肃:下次小心些,不是每次都能及时解毒。
谢天歌摆摆手,满嘴食物还要说话,被慕容笙一个眼神制止。
她只好乖乖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笑嘻嘻地说:知道啦,这不是有阿笙在嘛。
慕容笙眉头微蹙,声音沉了几分:我不能随时都在。
放心啦,谢天歌摆摆手,你不在的时候,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慕容笙看着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马车缓缓停在景华宫侧门,檐下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
我走啦。谢天歌恋恋不舍地把他的外袍递过去,月白色的衣料上还带着她的体温。
慕容笙接过外袍,笑着从里面抖出几粒芝麻粒来。
又从袖中取出两个青瓷药瓶:红色内服,白色外敷,好得快些。
谢天歌点点头,一手抱着食盒,一手攥着药瓶准备下车撵。
刚移到车门口,突然又回头,冲马车里的慕容笙眨了眨眼:阿笙,你做的菜还是以前的味道,曲应策不敢吃,怕给自己毒死了。
慕容笙笑了笑:“他不是不敢吃,他是不屑吃。”
谢天歌道:“有区别吗?”
慕容笙宠溺地摇摇头,催促道:“快回去吧,阿莹在等你!”
“阿莹?”谢天歌掀开车帘果然看到了景华宫门口小小的人儿。
阿莹撑着油纸伞在景华宫门口来回踱步。直到看见车辇里的谢天歌,这才松了口气。
小姐!
车帘刚掀起一角,阿莹就快步迎了上去。
谢天歌转过头,对着慕容笙认真道,“阿笙,我走了!”
慕容笙袖下的手攥的紧紧的,面上却只是温柔的点了点头。
谢天歌下了车,阿莹一手为她稳稳地撑着伞,一手接过来她手里的食盒,眼睛却瞥见她臂上的伤口。
怎么又受伤了?阿莹声音里带着心疼,却不敢去碰触,生怕碰到她的伤处。
谢天歌冲她眨眨眼,另一只手还把食盒抢过去:没事儿,小伤。你看,阿笙还给我们带了酥饼。
阿莹放松了些,原来撵上是慕容少爷...可这伤…
嘘——谢天歌突然竖起手指,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回去再说。
雨幕中,主仆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宫门深处。
马车里的慕容笙透过雨帘望着这一幕,直到她们的身影完全看不见,才轻轻敲了敲车壁:走吧。
车辇缓缓驶入迷蒙雨幕,渐渐隐没在御花园的花道之中。
方才还温润如玉的谦和公子倏然敛去笑意,眼底森森的杀意暴露无遗。
慕容笙自袖中取出一枚玄铁哨抵在唇边,清越哨音穿透雨声。
顷刻后,数道带着青铜蛇首面具的黑影闪现如鬼魅般次第现身,在车辇前跪成三列。
慕容笙掀开车帘,雨水顺着他的腕骨滑落,查出今日暗箭伤人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