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央监天司 穹顶内,
“老师,待我觉醒了星眼,是否也能像您一样通晓未来?”
肩并肩站着的两人中,其中矮小一些的女孩歪头望着一旁老人的侧脸,语气平淡中带着些许期待。
“你的眼睛只会比我更厉害,为师有太多局限…待你成功领悟九曜、参透星轨,你便是少司命,也就是未来的大司命,代老朽执掌这世间平衡……”
与此同时,云祖峰内,苦楝已经从力量膨胀的状态缓解了过来,看着一脸乖顺又有点怕他的罗罗兽,他并没有表现出疑惑,因为就在刚刚,自己脑海中闪过数百条“拜见大王”的字样,虽然没有声音,但他却能感知到这是这群凶兽转达给他的。
苦楝本来就对生灵的感觉特别灵敏,有时候都能模糊地猜到它们心里在想啥,现在可好,它们的想法直接就明明白白地出现在苦楝脑子里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苦楝也不知道,毕竟他现在还没办法控制这些信息的进出。要是太多了,别说是分不清谁说的了,估计脑子都要被这海量的信息给撑爆了。
也罢,当这种困境来临的时候,就抓住萨满婆婆的手…估摸着时间,魔鸟们也要来了。苦楝蹑手蹑脚地往兽群中走去,没想到那些魔兽竟然乖乖地让出了一条道,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两侧,依旧保持着臣服的姿势。
见到这一幕,苦楝不禁猜想当初开通此道的先人,是靠蛮力通关,还是像他这般…就在臆想之际,苦楝感觉被一道阴影覆盖住了,抬头一看,一只巨鸟正盘桓着降落,当它即将着陆的时候,苦楝脑中瞬间得到许多信号,全都是来自兽群恐惧颤栗的信号。
苦楝看着笼罩半片兽群的巨鸟双翼,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巨鸟能带通关着走了。
那只巨鸟降落在兽群为它留出的一片大空地上,炫耀了一下自己美丽而有巨大的双翼,抖擞一下脖颈,缓缓收回彩色羽翼,见到悬崖边上的目标后,迈着那双比苦楝还粗的腿,一摇一摆地走向他。
苦楝见此情形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年纪尚幼的他,指着巨鸟就开始捧着肚子笑,躲得远远的兽群见到这一幕,竟然也跟着发出“吼吼吼”的笑声。巨鸟不太聪明,不知道是在嘲笑它,一边仰着头,张着三米长的喙,“蝈蝈蝈”地叫,一边加快步伐,身子摆地越发离谱,但是带来的震动感让苦楝瞬间笑不起来了。
怎料下一秒,苦楝所处的这一小块小块地方开始断裂,苦楝的笑意瞬间憋在喉口,连忙想要逃离裂纹处,然而越靠近巨鸟裂纹似越不靠谱…靠!这傻鸟!
巨鸟仰着头,没看见,继续疯癫它的,然而那兽群却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个个的,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但巨鸟在侧,又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巴巴看着裂纹越来越大。
终于在苦楝所处的区域彻底碎裂,巨鸟发现了处于坠崖危险中的苦楝,连忙伸出尖喙,精准地叼住了苦楝的身子。看着这傻鸟的眼睛,苦楝只读取到“我厉害吧”这四个字,眼白都快对它翻烂了。
很快巨鸟便叼着他扑腾几下便飞了起来,苦楝只觉得自己被强大的气流包裹住了,巨大的压力使他睁不开眼。当他勉强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已经处在空中,正往云祖峰峰顶飞去。
苦楝看到自己周边还有两三头巨鸟同行,也从中发现了同样被叼着的阿兰朵,苦楝大喊着她的名字,但翅膀扑腾的声音完全淹没了他的呼叫,再说了,但论两只鸟之间的距离,声音也很难传到对方耳中。
尝试几遍无果后,苦楝只能就此作罢,看着侧前方尽力伸展四肢的阿兰朵,叮嘱巨鸟咬紧了后,自己也张开了四肢,感受着翱翔的自由。
很快,在阿兰朵的巨鸟将阿兰朵放在山顶后,苦楝的巨鸟恰好来到山顶,准备降落。这时,轮到看见苦楝的阿兰朵朝他大喊了,虽然声音传不到,但是苦楝同样积极回应,直到能听见阿兰朵的声音,却发现自己喊不了了,于是便腹诽女孩的嗓子就是持久。
待苦楝同样降落,两人很快打成一片,互相述说着各自过道的经历。苦楝在听到阿兰朵过百草道时,在尝试几朵认识的草药无果后,便果断选择那唯一一种不认识的草药,但却没有着急吃,而是将这些灌木通过蛮族特别的炼药术制成药膏,本打算涂抹在她早便发现的石梯上,却遭遇了虫子的袭击,而这也正在阿兰朵的计划之内…
“既然这种不认识的灌木一拔就有虫,那么说明百草道与血虫道的联系就在这里了,也变向指引我们这种灌木是虫子的天敌,而既然来到了云祖峰,那便一定要登山,那隐藏起来的石梯肯定就是某一道的通道,按照达戈叔叔所言,第四道在峰顶,那么石梯一定通往第三道!”
“所以,朵朵,你就在石梯上涂那种灌木的药膏顺利上的梯子?”苦楝惊讶地问道。
“没错!而且,我还发现满壁的虫子遮挡住了那自动石梯的开关!”阿兰朵竖起一根手指,瞪大了眼睛道。
苦楝惊呼:“你也发现了那个石头按钮?!”
“对呀,我刚一上去,没爬多久就发现了,那群可恶的虫子,用完我所有药膏才肯放我上去,我还想带回去问萨满婆婆呢!”阿兰朵忿忿道。
“不对呀!那你的毒怎么解的!?”苦楝终于察觉了那丝不对劲的地方,说这么多,阿兰朵从未说起自己吃过这个灌木药膏。
“毒?那都是萨满婆婆骗你的吧!阿爸阿妈说过,进入试炼之地自身必须完好,这样才能测试你真正的实力。”阿兰朵抱胸道。
“那你干嘛一开始要试那些认识的药?”苦楝一脸狐疑地看着阿兰朵,凑到她耳边轻声道。
阿兰朵的脸瞬间红了成了半边夕阳天,耳根就像开水烫过一样,有点不自在地说道:“那是因为,因为,我想着你没….没那么快,等一等也没事儿…饿了就吃点东西怎么啦?!”
苦楝叹息一声,完全没有发现阿兰朵的异样,心里暗恨自己怎么不早点发现那个石梯,说不定也能像阿兰朵一样推出个大概来。现在自己的那些玄之又玄的经历,对比起来,简直不堪入目…自认为输给一个女孩,苦楝他心里有苦啊!
“喂!你还想不想听我怎么过的魔兽道?”阿兰朵见苦楝埋头苦思,察觉到什么,很快恢复如初,对着他喊道。
好机会!
苦楝想着,自己过魔兽道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万兽臣服,这场面,谁抵得住?
“哎,这是最难受的一关…我通过气血之力短暂控制一只罗罗兽,然后骑虎难下,顾名思义,我爬上了那只罗罗兽背部,以此来抵御其它魔兽攻击,还好撑到了大鸟来,我这才得以解脱…”阿兰朵面露恐惧神色,小声道。
苦楝听完,忍住没笑,聪明是聪明,对于一个弱女子来说,这的确是个聪明招,但想象阿兰朵那骑虎难下的狼狈模样,苦楝心里畅快许多。
“没事儿,朵朵,做得很棒,我们走最后一道吧!”苦楝装成严肃脸,郑重地望向早就出现的登天路。
他们其实已经在山峰的平台处了,然而,登峰道却没有结束,山峰后仍有山峰,后者通过一道白云铺成的路连接前者,而这条路也就是登峰道。越往上走,对气血激发效果越强,据说峰顶能够获得祖灵亲传刺青。
“那你怎么过的魔兽道?”
阿兰朵边走向云梯边问到一旁的苦楝。
然而苦楝已经下决心不拿出来炫耀了,他决定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秘密。
“和…和你差不多,我骑的不是罗罗兽。”苦楝张口就来,还附上了官方式微笑。
阿兰朵“哦”了一声,便先苦楝一步踏上了云梯。
登峰道,萨满婆婆说,只有相信自己能登顶的人,云朵才会选择承受他的重量。
苦楝凝视着这千级阶梯,又瞧了瞧已然迈出百级的阿兰朵,沉凝片刻,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眸,一步跨越两级,继而狂奔着追逐阿兰朵……
一刻钟后,二人相继驻足休整,阿兰朵依然一马当先,此刻已至半途,而苦楝亦步亦趋,亦将近半。苦楝深知,每上一级,脉搏便会狂跳不止,每登百级,就必须停下调息,以平复体内紊乱的血气,使之融入血液,方可避免呼吸错乱,心神失守。
而前方的阿兰朵,每次停下休整后,其状态皆会更上一层楼,休整之次数自然较苦楝少许多,若非苦楝奋力追赶,恐难以望见阿兰朵的身影。
当苦楝好不容易稳住呼吸之际,周遭的血气骤然变得紊乱,强烈的能量波动传来。苦楝睁眼观瞧,发现竟是源于阿兰朵身上,想来阿兰朵的气血激发得颇为顺遂。
又过了一刻钟,阿兰朵已即将登顶,其身影也早便消失在了苦楝视线之中。直到峰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云雾缭绕遮挡,苦楝模糊地看见一个羽毛状巨物藏在雾里,正在不断摆动着,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阿兰朵登顶,祖灵赐福,正亲传刺青。
苦楝凝视着前方尚余一半的路途,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迷茫,就在这短暂的失神瞬间,脚下的云朵竟开始若隐若现,令苦楝首次领略到大地的真正辽阔,原来不仅仅有绿色,还有红、橙、黄等诸多色彩。
突然间,一种回归故土的感觉涌上心头,苦楝再也没有了登顶的欲望,脚下的云朵也在刹那间消散开来。当苦楝回过神来,魂魄已经无法追赶那不断下坠的身躯了。十岁的孩童并非不明白生死的含义,但苦楝在得知自己即将死去之后,却显得异常平静,他张开双臂,尽情感受着那凛冽的寒风。而就在重新望见那魔兽道平台之际,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声音——
我来救你!
是巨鸟!苦楝心头一惊,随即,一只体型巨大的鸟在苦楝下方疾驰而来,稳稳地悬停在苦楝的预降落点。须臾,苦楝如陨石般狠狠地砸在巨鸟那柔软而厚实的羽毛上,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却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缓过神来,苦楝历经此事,心境豁然开朗了不少——阿兰朵身为蛮族人,对于气血激发自然不会如他这般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能够迅速登顶也在情理之中。自己心怀芥蒂,纯属自寻烦恼。登顶与否,全在于自身信念,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唯有登顶,方见真章。
“大鸟,让我回去,我要再试一次。”苦楝拍了拍巨鸟的背说道。
巨鸟叫了两声,却开始盘桓下旋,苦楝以为巨鸟不答应,但当脑海中出现成千上万道声音时,苦楝才明白巨鸟下旋的目的。
感受着来自万物的呼叫,千呼万唤着他“登顶”,少年的喉结动了动,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他一直以为山是沉默的,石头是冰冷的,此刻才知道它们都在说话,用只有少年能听懂的语言。
苦楝擦了擦眼角的碎泪,用依旧带着软糯的声音大声喊道:“我们上去!”
巨鸟用力扑腾一下翅膀,欢快地咕咕叫着,盘旋而上,来到了云梯起始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