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电话背后的阴影
“是我母亲。我可能需要接一下。”
陆司辰的声音将林微漾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她看到他眉宇间那一闪而过的凝滞，以及接起电话时，语气里那种不同于往常的、刻意维持的平静。
“妈。”
“嗯，在学校。”
“还好。”
“……我知道。”
“到时候再说。”
通话很短，不超过一分钟。大部分时间是陆司辰在听，偶尔简短地回应几个字。他的侧脸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冷硬，紧抿的唇角透出一种林微漾从未见过的疏离感。
挂断电话，周围只剩下湖水轻拍岸边的声音，方才那种暧昧而紧张的气氛仿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彻底驱散。
陆司辰沉默着，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没有立刻转头看她。
林微漾的心缓缓下沉。她敏锐地察觉到，电话那头传来的，似乎并不是普通的家常关怀。那个简单的“妈”字称呼，也带着一种公式化的距离感，不像母子，更像……上下级。
“你……”她犹豫着开口，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家里没事吧？”
陆司辰闻声转过头，眼底那层淡淡的阴霾尚未完全散去，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没事。”他顿了顿，像是为了解释自己方才的失态，补充道，“只是提醒我一些事情。”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淡然，但林微漾就是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个刚刚才对她提出“更改关系状态”、热烈而直白的陆司辰，仿佛随着那通电话，又退回到了某种坚硬的保护壳里。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的尴尬。
林微漾原本纷乱的心绪，此刻被一种新的担忧所取代。她想起了自己那个同样不算温暖的原生家庭，想起了母亲没完没了的抱怨和控制，父亲长久的沉默与缺席。她本能地觉得，陆司辰与他母亲的关系，似乎也并不寻常。
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刺痛感。
“那个……”她试图打破沉默，将话题拉回原点，声音轻柔，“关于你刚才的提议……”
陆司辰的目光聚焦在她脸上，似乎在等待她的答案，但眼神深处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炽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
林微漾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迎上他的目光：“我很高兴，真的。但是陆司辰，从‘假扮’到‘真实’，这中间需要跨越的，不仅仅是一个口头的协议。”她斟酌着用词，不想伤害他，也不想委屈自己，“它需要更多的了解、信任和……毫无保留。你明白吗？”
她意有所指地，轻轻看了一眼他握在手里的手机。
陆司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手指微微收紧。他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她在告诉他，她感受到了他的保留，感受到了那通电话带来的隔阂。她在向他索要的，不仅仅是关系的名分，更是心灵的靠近。
他沉默了。月光下，他的睫毛垂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他习惯于用数据和逻辑解决问题，但此刻，他面对的是一道关于情感敞开的难题，这比他解过的任何一道物理难题都要复杂。
就在林微漾以为他会再次用沉默回避，或者生硬地转移话题时，陆司辰却忽然抬起了头。
“我母亲，”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叙述客观事实的平稳，但林微漾却听出了其下隐藏的暗流，“是一位非常成功的结构工程师。她的人生信条是效率最优和利益最大化。”
林微漾屏住了呼吸，意识到他正在尝试向她揭开自己世界的一角。
“她为我规划了一条清晰、精确、容错率极低的人生路径。从小学到大学，从专业选择到未来的研究方向。”他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她认为，情感是影响决策效率的最大干扰项。所以，我们之间的交流，大多局限于学业和前途。”
寥寥数语，勾勒出一个冰冷而高压的成长环境。林微漾忽然明白了他那份异于常人的理性从何而来，也明白了他偶尔在社交中流露出的笨拙，并非天性，更像是一种长期被压抑后的“功能退化”。
他之前的直球追求，或许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表达情感的极限。
“所以，”陆司辰看向她，眼神复杂，“‘毫无保留’对我来说，是一个需要学习的课题。”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但如果是你的要求，我愿意尝试。”
这不是甜言蜜语，却比任何承诺都更让林微漾心动。她看到了他为了她，在努力打破自己坚硬的外壳。
心头的芥蒂在这一刻仿佛被温柔的月色融化。林微漾看着他认真甚至带着点学术探讨般的神情，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眼眶却有些发热。
“好啊，”她声音柔软，带着释然和一丝新的勇气，“那我们一起学习。”
她主动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背。“那，关于你之前的提议，我的答案是——”
“等等。”陆司辰却突然打断了她。
林微漾一愣。
只见他站起身，神情恢复了惯有的严谨，甚至带着一种如临大敌般的郑重。他朝她伸出手，用无比正式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林微漾同学，基于我们刚才就彼此家庭背景、性格特点及情感需求达成的初步共识，以及我方愿意为‘毫无保留’这一课题付出努力的明确表态，现再次发起关系状态变更请求。”他看着她，眼神灼灼，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抹薄红，“请问，你是否同意，将我们的关系正式确认为恋爱关系？”
林微漾看着他这副做学术报告般求婚……不，是求交往的架势，整个人都呆住了。
然而，还没等她从这巨大的冲击和好笑中回过神来，一个略带惊讶和戏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哇哦……哥，你这是在……进行什么人类社交行为观察实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