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盖独自一人站在集装箱前，海风吹动他的衣角。
他伸手，拉上了沉重的箱门，然后“咔哒”一声，锁上了它。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走向船头的驾驶室。
林正正站在舵盘前，看着海图，见莫盖进来，他站直了身体。
“莫先生，人员都到齐了。”
莫盖点点头，视线扫过驾驶室里站着的几个人。
不多，算上林正，也就五六个。
一个个看过去，年纪都不小了。最大的那个，头发都白了一半，脸上全是褶子，但一双手却布满了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常年跟机器打交道的人。
还有一个，瘦得像根竹竿，戴着个黑框眼镜，正埋头在一堆线路图里写写画画。
剩下几个，也是差不多的样子，要么就是一脸风霜，要么就是眼神里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劲儿。
这帮人，与其说是船员，不如说是一群从各个角落里扒拉出来的家伙。
“就这几个人？”莫盖开口问。
林正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歉意。
“莫先生，您要得急，还要绝对可靠，不能有任何背景牵扯。”
他顿了顿，继续说：“这几位，都是我以前的老战友，或者是我信得过的老乡。都退役好多年了，在外面混得不算好，但手上的活儿，绝对没问题。嘴巴也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莫盖的视线落在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身上。
“老王，以前是咱们潜艇上的轮机长，玩了一辈子柴油机，闭着眼睛都能把这艘船的主机拆了再装回去。”林正指着介绍。
他又指向那个戴眼镜的瘦高个。
“李工，以前是搞声呐和电子对抗的，现在……在电子城修手机。这船上的雷达和通讯设备，他已经都摸了一遍。”
“还有老赵、小孙……都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
林正介绍完，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
尽管他们穿着破旧的工装，身上还带着机油味，但那股子军人留下来的气场，还在。
“厨子呢？”莫盖突然问。
林正的表情僵了一下，露出一丝尴尬。
“这个……我让他们带了足够的方便面和压缩饼干……”
在场的几个老兵，脸上都露出无所谓的表情。对他们来说，出任务的时候，啃凉馒头喝凉水都是常事。
莫盖却摆了摆手。
“没事，我会做饭。”
一句话，让整个驾驶室都安静下来。
几个老兵都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莫盖。
林正也是一愣，他完全没想到这位神通广大，连上面都要毕恭毕敬对待的“莫先生”，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莫盖没理会他们的反应，直接下了命令，“除了值班的，都去休息。”
“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晚上，咱们出航。”
他的声音很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林正立刻反应过来，立正道：“是！”
“老王，你跟我值班，其他人，解散！”
人群散去，驾驶室里只剩下莫盖和林正。
莫盖走到巨大的舷窗前，看着码头上昏黄的灯光。
这艘船，太破了。
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而他，将要驾驶着这个老人，去闯世界上最凶险的一片海域。
“莫先生，”林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们这次的目标，是神盾动力？”
莫盖没有回头。
“对。”
林正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
“我有个战友，最好的兄弟。”
“当年，就是死在他们手上。”
“上级给的定论是，设备故障。”
林正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了肉里。
“我查了十年。”
莫盖转过身，看着这个双眼通红的汉子。
他拍了拍林正的肩膀。
“这次，会有一个交代的。”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白天的喧嚣散去，整个滨海港陷入了沉睡。
只有7号泊位，这艘名为“远望号”的破旧货轮，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安静地等待着。
船员舱里，鼾声此起彼伏。
这群被林正从天南海北叫来的老兵，确实是累坏了。
他们睡得很沉。
天渐渐黑了，厨房里，却亮着灯。
莫盖挽着袖子，正在案板前切菜。
土豆、洋葱、牛肉。
他的刀工很好，每一刀下去，土豆丝都切得粗细均匀。
锅里热油，下料，翻炒。
很快，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就从厨房里飘了出来，顺着狭窄的通道，钻进了每一个船舱。
第一个被香味勾引起来的，是轮机长老王。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循着味道找到了厨房。
当他看到那个年轻人正在颠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莫……莫先生？您这是……”
莫盖没回头，只是说道：“快好了，拿碗筷，叫他们都起来吃饭。”
老王手脚麻利地找出碗筷。
很快，李工、老赵、小孙……所有人都被这股霸道的香味给弄醒了。
当他们看到桌上那一大盆热气腾腾的土豆烧牛肉，还有一大锅白米饭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都愣着干什么？吃啊。”莫盖解下围裙，自己盛了一碗饭。
这群在外面漂泊了半辈子的老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然后，老王第一个拿起碗，狠狠地扒了一大口饭菜。
“好吃！”
两个字，含糊不清。
其他人也立刻动了筷子。
没有人说话。
整个厨房里，只剩下呼噜呼噜的吃饭声。
他们吃得很快，很香，像是饿了很久的狼。
一盆土豆烧牛肉，很快见了底。
老王端着碗，看着锅里最后一勺汤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好意思去盛。
“锅里还有。”莫盖看穿了他的心思。
老王嘿嘿一笑，把最后一点汤汁全都倒进了自己碗里，拌着饭，吃得一干二净。
吃完饭，莫盖拿出烟，给每个人发了一根。
几个老家伙也不客气，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脸上都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烟雾缭绕中，厨房里的气氛，不再那么紧绷。
“莫先生，您这手艺，不去开馆子可惜了。”老王由衷地赞叹。
莫盖笑了笑。
“我就是个开修车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