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就是大守护者的就职典礼吗?排场好大啊!”三月七趴在行政区二楼的露台栏杆上,兴奋地看着下方广场上整齐列队的银鬃铁卫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们这算是贵宾席吧?视野真好!”
“算是见证历史的席位。”丹恒靠在墙边,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视线在人群中几张熟悉的面孔上稍作停留。
星则扛着她的球棒,正饶有兴致地研究着露台旁边一盆从未见过的观赏植物,还偷偷掰了一小片叶子在指尖捻了捻,然后吃了下去。
黄岚站在三人身后,双手插在口袋里,视线越过喧闹的广场,投向远处那座巍峨的克利珀堡。
他的神情淡然,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又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注视之下。
“说起来,那个杰帕德,他怎么样了?”三月七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通往露台的门口走了进来。正是杰帕德·朗道。
他已经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一套深色的朗道家族常服,虽然依旧身姿挺拔,但眉宇间却少了几分军人的锐利,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看黄岚,而是径直走到了露台边,目光投向远方,与黄岚注视着同一个方向。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没想到你恢复的这么快。”
“醒来后,我绕着贝洛伯格走了一圈。”杰帕德的声音低沉,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身后的某人说,“从行政区到下层区。我看到了上层区民众对‘真相’的庆幸,也看到了下层区人民对‘未来’的憧憬。
我还看到了……姐姐在她的机械屋里,哼着曲子,擦拭着她的旧吉他,那是我很久没见过的轻松模样。”
他顿了顿,终于侧过头,目光第一次正式与黄岚对上。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只剩下一种被现实冲刷后的清醒和沉重。
“一个坚实的盾牌,不应守护谎言,你说得对。”
黄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但一个即将崩塌的世界,也承受不起太过残酷的真相。”杰帕德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苦涩,“布洛妮娅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而我……作为银鬃铁卫的戍卫官,作为朗道家族的一员,会成为她最坚固的盾。无论她选择的是真相,还是……谎言。”
他说完,对着黄岚微微颔首,算是某种程度的和解与致意,然后转身,沉默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典礼的开始。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这家伙,好像想通了不少事嘛。”三月七小声嘀咕道。
就在这时,克利珀堡的钟声悠扬地响起,回荡在整个贝洛伯格上空。广场上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克利珀堡正门前的高台上。
布洛妮娅·兰德缓步走出。
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象征着大守护者身份的礼服,白金相间的色调庄重而典雅,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近乎透明。
她的脸上没有了少女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威严。她一步步走到高台中央,身后跟着神情肃穆的佩拉。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成千上万的民众,扫过那些来自下层区、眼中充满希望的面孔,扫过那些支持她的同伴,最终,在露台上的黄岚等人身上停顿了一瞬,轻轻颔首。
“贝洛伯格的市民们请听我说——”布洛妮娅的声音通过扩音装置,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行政区。
“我们今天能够站在这里,是因为一位伟大的大守护者牺牲了自己,将七百年来一直荼毒这座城市的祸种逐出了我们的家园。”
广场上一片肃静,许多人低下头,为那位逝去的大守护者默哀。布洛妮娅的话语,完美地契合了他们被告知的“真相”。
“可可利亚·兰德的牺牲为我们翻开了历史的新篇章。城墙外的风雪会逐渐平息,裂界的扩张也必然会被铁卫的攻势击退!”
“在极北之地,我亲眼见证了前任大守护者与不可名状的力量展开的抗争。在生命的最后,她也向我倾诉了自己最大的遗憾.....”
“那就是隔绝了上下层区十余年的封锁令。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认识到自己的决策带来的严重的后果........她虽然心存愧疚,但早已无法回头。”
人群中开始响起低低的啜泣声和激动的欢呼声。尤其是来自下层区的民众,他们看着头顶那片蔚蓝的天空,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布洛妮娅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更加高昂和有力:“因此,她在临终前留下嘱托:在星核的影响消散之际,她希望贝洛伯格能够重归完整。她希望上下层区的人民能够共同迎接黎明。”
“下层区的各位,我无法奢求你们的原谅,因为亲身的经历已经告诉我,这十余年的岁月给你们留下了太多伤疤。”
“但我渴求你们的合作。因为我们都十分清楚.......缺少了你们的坚毅与汗水,贝洛伯格的复兴将从无谈起,文明的存续也将无从谈起!”
“此外,我也要向贝洛伯格的几位客人表示感谢。”
正在拍照的三月七听到提到了列车组也是兴奋了起来:“终于到咱们了!”
“你们当中的大多数存在并不知晓他们的存在,但正是因为他们的到来,为这个濒临枯萎的世界浇灌了新的希望。”
“也正是他们的到来让我意识到,在着眼于存护脚下的土地的同时,我们也不该忘记仰望天空。”
最后布洛妮娅振奋的说道:“我坚定不移地相信,在你我共同的努力下,被开拓者们称之为雅利洛六号的世界,必将重新投身于星辰的怀抱!”
“但在完成这个目标之前,请允许我暂时以前辈的身份引领大家前进。”
“我,布洛妮娅·兰德,贝洛伯格的第十九任守护者,在此宣誓!”
话音落下,广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经久不息。人们高呼着“布洛妮娅”的名字,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期盼。
希露瓦在人群中,看着高台上那个已经能独当一面的身影,眼眶微红,嘴角却带着欣慰的笑容。
然而,就在这片热烈的氛围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等一下!”
声音来自贵宾席的另一侧,一个身着华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站了起来。他面容瘦削,眼神锐利,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感。。
“埃斯蒙德议员?”佩拉认出了他,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这位名叫埃斯蒙德的议员,是贝洛伯格议会中最资深的成员之一,也是可可利亚执政时期最坚定的支持者。他无视了佩拉,目光如鹰隼般直视着高台上的布洛妮娅。
“布洛妮娅大人,您刚才的演讲慷慨激昂,令人动容。”埃斯蒙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逐渐平息的掌声,“但是,关于可可利亚大人的牺牲,我有一些疑问。”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身上。
“据我所知,星核是足以毁灭世界的灾厄。可可利亚大人即便再强大,又如何能以一人之力将其‘封印’?
而且,封印的战场在永冬岭,除了您和这几位……来历不明的‘天外来客’,再无他人见证。整个过程,我们听到的只有一个结果,一个过于……完美的故事。”
他的话语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涟漪。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迅速生根发芽。
埃斯蒙德的视线缓缓扫过露台上的黄岚等人,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和敌意:“我们感谢这些异乡人带来的帮助。
但贝洛伯格的命运,大守护者的传承,是何等庄重的大事!
仅仅凭借一个无法证实的故事,就将整座城市的未来,交到一个过于年轻的继承人手中……恕我直言,这是否有些过于草率了?”
他转向民众,声音陡然拔高:“我并非质疑布洛妮娅大人的决心!我只是在请求一个真相!一个能让所有贝洛伯格人民信服的,关于可可利亚大人牺牲的,详尽的、可被查证的真相!否则,大守护者的传承,名不正,则言不顺!”
话音一落,广场上顿时一片哗然。埃斯蒙德的话,精准地击中了许多人心中的那一丝疑虑。
高台上,布洛妮娅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她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预想过会有阻力,却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尖锐,还是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刻。
杰帕德的眉头紧紧锁起,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一场刚刚宣告结束的危机,似乎正以另一种形式,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