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冲动,我再看看。”
王锐扯住赵三彪,对侦察兵打了个手势。
“散开,重新侦查!”
侦察班散开,贴着坍塌的货栈断壁前进。
王锐对赵三彪交代:“你在这里等不要靠近。想要报仇就控制好你的情绪。”
赵三彪深深喘了几口气,用力点头:“我知道。”
说着他走向阴影中隐藏好自己。
王锐猫腰摸向哨塔,举起望远镜继续观察。
望远镜中的哨兵正在警戒观察。
那几人裹着他们中央军的灰布棉袍,衣着没有问题。
望远镜扫向其他位置。
王锐微微蹙眉。
这些人站姿太挺了,巡逻的模样也给人感觉浑身都绷得很紧。
刚刚码头确实经历过日军敌机的轰炸,但这种轰炸在这几天天天都发生,已经成为常态。
他们怎么会表现得这么紧张?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王锐脑海里的疑惑一闪而过,还没抓住就见两个哨兵进行了交接班。
步枪交给同伴时,接枪的哨兵下意识用拇指按住枪机左侧。
这个习惯性动作让王锐瞳孔骤缩。
日军的三八式步枪保险装置位于枪机尾部,操作时需要用手掌向前按动保险盖旋转,才能将步枪设置为保险或可射击的状态。
而他们守军用的中正式,保险装置位于枪机后部,上保险的动作和三八式完全不同。
所以这个哨兵拇指按住枪机左侧的动作,是只有日军才会有的肌肉记忆。
王锐缓缓退走,对其他侦察兵打了个手势,侦察兵们立刻向他围拢。
找到躲在阴影中的赵三彪。
赵三彪急切地问:“怎么样?是不是有问题?”
王锐点点头,语气严肃道:“先回去,我需要向谢参当面汇报。”
本来发现这么严重的问题,他应该就近找驻地打电话汇报。
可码头这边已经被日军渗透,他不敢保证周围驻防的部队有没有问题。
所以必须尽快回去亲自汇报情况。
出了西城暗巷,王锐火速赶回指挥部,这次他将赵三彪也带进了作战指挥室。
“谢参,现已查明下关码头守军已被日军全部替换!日军目的未明!周围驻防部队情况未明!”
赵三彪看向谢景行。
“谢上校。”
他话还未说眼泪就先滚出眼眶。
慌忙用袖口擦脸,却蹭得满脸血污更花更狼狈。
他猛地跪下去,膝盖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我给您磕头了!”
赵三彪额头碰地,砰的一声。
再抬头看向谢景行,眼中布满血丝哽咽着。
“小苏北跟了我五年,我把他当亲弟弟一样……可他却惨死在了日军手中!求您派人杀了那帮狗娘养的畜牲,帮小苏北报仇!”
“你先起来。”
谢景行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却让想要继续跪着“逼”谢景行出兵的赵三彪心头一抖,缓缓站起来。
谢景行转身看向地图。
下关码头挤着上万逃难百姓,日军若挟持人质,别说剿灭他们恐怕还会造成更大的阻碍。
金陵唯一的撤退通道就会被封死。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日军已经干过的事。
11月沪城沦陷时,日军就在十六铺码头用难民尸体堵塞航道,这种暴行若在下关重演,长江航运将彻底被封锁。
谢景行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沉声道:“码头附近百姓太多,不能硬攻。”
赵三彪猛地抬头,神色焦急道:“那怎么办?就看着小鬼子在我们的地盘上耀武扬威吗?”
谢景行蹙眉思索片刻看向赵三彪问:“我知道你们青帮之前在码头留有走私暗道,有没有暗道可以直接绕到近日军后方?”
赵三彪眼突然一亮,连连点头:“有!那边有个通往江边的暗道,出去就是守军哨兵的位置!我可以带路!”
他们青帮为了走私鸦片、私盐不被稽查,也为了应对其他帮派,在码头挖了不少同下水道相通的暗道。
今天他能顺利从下关码头逃出来,也多亏了这些暗道。
谢景行颔首看向王锐。
“让教导总队派一个示范班出来,去军械处领装备潜伏进去。令宪兵队第2团带齐装备外围配合。天亮前剿灭所有敌人。”
“是!”
*
赵三彪在前面带路,陈默带着他身后十一名战友紧随其后。
走到一处不起眼的民居旁,他伸手拨开爬满墙缝的野蔷薇,枯藤断裂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枯藤被搬开后,露出半块被苔藓覆盖的青砖。
赵三彪的手指抠住砖缝,肌肉虬结的臂膀发力将青石板推开,露出后面两尺见方的暗门。
盖板掀起扬起阵阵尘土,混着地下传来的霉味扑面而来。
“当心脚下。”
赵三彪当先钻进去。
陈默带人跟在他后面。
进去后是个比人略矮的地道,需要猫着腰前进。
陈默打开手电筒照亮,发现潮湿地上还留着新鲜的拖痕。
拐过几个弯后前面豁然开朗,出现了个零散放置着木箱的洞穴。
赵三彪带着他们越过洞穴在岔路口停下。
“左边五十米是囤船锚地,右拐就是码头哨所位置。”
他指着右边说。
“这边出去就可以直接抵达江边,从哨所根本看不到出口情况,方便你们行动。”
陈默,沉默地看着赵三彪。
想不通这群人是怎么在守卫眼皮子底下弄出这么大的一个地道的?
赵三彪看出陈默的想法,心虚地摸着脑袋哈哈了两声:“那个,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陈默没说话,悄悄往江边出口靠近。
小心挪开哨所下方的隐蔽物打开通道探出去,发现他此刻所处位置就在哨所下方视线死角。
这里有一片狭窄的平台可以让他们行动。
退回来,陈默对手下抬了抬手,他身后的人分散开去,沿着这个平台潜伏到了哨所周围布置地雷。
他们将整个哨所靠近江面的地方全部布控上,防止日军从江面撤离或是有援军接应。
陈默看向赵三彪低声交代:“待会儿你就在这里等,不要出去。”
赵三彪点点头,“我明白。”
所有布置都完成后,陈默带着他的人在囤船锚地的出口安静等待。
手腕的夜光表指向四点十七分,外围迫击炮突然轰鸣,高爆弹在囤船甲板炸开。
“突!”
陈默撞开栅栏,十二名示范班成员如猎豹般突入,三角队形瞬间展开,日军刚拽出藏在煤堆里的掷弹筒,就被迎面而来的弹雨掀翻。
几乎同时,码头正面的马克沁重机枪开始咆哮,火舌封锁了江面退路,折叠舟的橡皮碎片混着日军惨叫被炸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