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昭华也愣住了,保持着挥锄后僵硬的姿势,小脸上还沾着泥点,看着那深深嵌入地里的锄头碎片,又看了看安然无恙、连发丝都没乱一根的父皇,眨了眨眼。
秦怀帝缓缓抬手,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嵌入土中的铁块,然后落在了吓傻了的农官身上。
“聒噪。”
两个字,平淡无波,让农猛地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臣……臣失仪!臣万死!陛下受惊了!”
嬴昭华跑过来,拉住父亲的手,眼中蓄满了担忧:“阿父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朕知道。”秦怀帝摸摸她的脑袋,温和道:“你若是有意的,此刻飞过来的就不止是锄头了。”
转头,喝道:“司农监。”
“臣……臣在!” 跪在地上的农官(司农监)声音还在发抖。
“明日将各地官制农具,尤其是供给皇庄、官田的,彻查一遍。若有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者,严惩不贷。”
就算他不经常来此处,就算今日也是刚好瞧见春耕将至拉着女儿率先体验……这也不是这些人偷工减料的理由!!
农官:“臣遵旨!臣即刻去办!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他此刻心里已将那些胆大包天、在农具上动手脚的蠹虫骂了千万遍,更是后怕不已——
今日若非陛下洪福齐天,反应迅捷,他这项上人头,乃至全家老小的性命,恐怕都要因为一把劣质锄头而交代在这里了!
嬴昭华拉着父亲的手没有松开:“阿父,这样的锄头,若是给了寻常农户,怕是误了一季的收成,甚至……也会伤到人。”
皇帝亲耕所用农具尚且如此,那分发到千万农户手中的,又该是何等模样?
这不仅仅是贪腐问题,更是动摇国本,危及民生的大事!
秦怀帝微微颔首,对司农监的指令更加具体了几分:
“查,不仅要查皇庄官田,更要暗访民间市井,看此类劣质农具流通几何。涉案之人,无论官职大小,一律按律严办,以儆效尤!”
“诺!”司农监再叩首。
父女二人走后,司农监爬过去认真看那锄头,除了是真实裂开来的,怎么看都没发现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没道理啊!
他怀疑自己精神错乱了。】
<作为专业人员,我来鉴定一下:这个锄头是没有问题的,属于正常范围之内。>
<所以这是帝王自导自演、钓鱼执法?就是想向关于这方面的人下刀?>
<这多正常?秦怀帝只是有些随遇而安,这种帝王喜欢搞垂拱之治,属于是道家非常喜欢的那种。但是他真的不是一点事不管!!>
<农业方面敲山震虎:你们要是再不收敛,朕可就要直接下死手了。(死亡微笑.jpg)>
<幸好秦怀帝是实权帝王,而且在位期间对军权的掌控也没有松手,要不然非得出事不可。>
惠施胳膊肘捅捅庄子:“看!这位居然是偏向你们道家的君王。”
他都垂拱而治了,不是道家是什么?
庄子短暂的思索了一下,然后道:“也行。”
惠施:“?”
“你要不要那么平静?这可是君王倾向道家!放在平时,你怕不是要感叹一句‘得遇明主’?”
庄子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还是太执着于表象了”。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袖,虽然此刻他们可能只是意识体或投影,但这并不妨碍庄周保持他的风度。
“明主与否,非看其言,更观其行,察其势。”庄子缓缓道,“垂拱而治,听起来是无为,实则是‘无不为’之前提。
国家机器若能自行良好运转,如溪水汇入江河,自然奔流,君王又何须事必躬亲,徒劳心神?”
庄子条理清晰:“你看此秦,法度森严,吏治虽有蠹虫,然框架已成,如臂使指。
此时君王若能把握大势,知人善任,减少不必要的干预,让民力得以休养,让万物得以自化,这便是‘道法自然’的一种体现了。”
春秋战国大争之世根本就宣扬不开道家,这也是庄子淡成那样的原因之一。
不是不到,时候未到。
至于那些拿着道家理论,和法家儒家一样必定要为自己的思想争夺一席之地的弟子?
个人选择不同。
庄子向来是能支持的就尽量支持,支持不了的随他去吧。
惠施喃喃自语:“挺有道道理的……不过垂拱而治不适合大争之世不假,可是如果操作得当,也未必不能富国强民。”
庄周:“这不好把握。”
都知道垂拱而治最能恢复国家生态,尤其是在战后。但这玩意好把控吗?
这需要极高的把控力,既要放得开,又要收得住。放,易生权臣;收,又回到事必躬亲的老路。
这其中尺度,堪比钢丝行走。
庄周自己自信能够把控,可是又有多少君王愿意卸权?
就拿大秦现如今在他们面前的这几位主,哪个是愿意卸权的主?
列国臣子中,法家如商鞅、韩非等人,对“垂拱而治”颇不以为然,认为这削弱了君权,易生祸乱。
儒家则觉得这太过消极,君王当“仁政爱民”,积极有为。
但他们都不得不承认,庄子点出了一个关键——任何治国理论,其有效性高度依赖于具体的时代背景和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