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对于韩北来说，已经耗尽了他此刻所有的勇气，也是他能给出的、最直白的回应。
这对于，左航来说，足够了。
韩北没有回应，可这一个简单的拥抱，对于韩北这样性格的人来说，这无声的回应，已经是极限，也是他最直白的回应。这比千百句甜言蜜语都来得珍贵。
左航感受着韩北身体的僵硬和那强作镇定的模样，心里软成一片，又觉得这样的韩北可爱得紧。
他知道韩北内敛，不习惯这样直白的亲密，但他偏要一点一点，敲开这沉稳冷静的外壳。
他得寸进尺般，再次用额头轻轻蹭了蹭韩北，像一只确认了所有权的猫。
“……省点力气。”韩北的声音低不可闻，带着一丝极淡的纵容，“保存体温。”
“好，听你的。”左航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韩北的耳朵在说话，“不过，别担心，你舅舅没真想冻死我们。他只是在等，等一个他想要的结果。”
韩北因他过近的距离而屏住呼吸，左航的话却让他心神一震。“什么意思？”
“他在试探你，”左航直接点破，“也在试探我。他想看看，你能为我做到哪一步，也想看看，我值不值得你做到那一步。”
左航微微偏头，嘴唇几乎贴着韩北的额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现在看来，我们似乎……勉强及格了。”
韩北不是迟钝的人，他只是内敛。左航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
韩北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放任自己更依赖地靠进左航怀里。这对他而言，已是极大的占便宜了。
左航感受到了韩北的顺从和依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得逞般的光芒。
他喜欢韩北这种不经意流露出的、与平时高冷形象反差极大的依赖感。这让他觉得，自己终于敲开了这座冰山坚硬的外壳，触碰到了一点内里的柔软。
“你舅舅有分寸，不过我倒不希望他来的太快。”
左航说着，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他像是终于卸下了强撑的力气，将更多的重量倚靠向韩北，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虚弱和依赖。
“别动……让我靠一会儿。冷……伤口也疼得厉害……”
这话半真半假，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却是对付韩北最有效的武器。
韩北或许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但左航已经带着他的聪明、他的手段、他不管不顾的主动，强势地闯了进来，让他无法再退缩。
果然，韩北身体虽然依旧僵硬，但手臂却不由自主地搂住了左航的腰。试图传递一点微薄的暖意给他。
他甚至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左航能靠得更舒服些，避开他腿上的伤处。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左航心底泛起巨大的涟漪。
而此刻，冷库厚重的铁门外，郑天冬透过监视器看着里面相互依偎的两人，尤其是左航那双即使在低温下也依旧冷静锐利的眼睛，摸了摸下巴，嗤笑一声：“臭小子，眼光确实不错。可惜了，找的不是个省油的灯。心思深得跟他妈寒潭一样……以后够你喝一壶的。”
他转身，对手下吩咐：“温度差不多了，别再降了。看着点，别真弄出人命。等那小子吃点苦头，知道天高地厚了，再带出来。”
手下恭敬应声。
“是，老大。”
郑天冬最后瞥了一眼屏幕，画面里，左航正低头，对韩北说着什么，韩北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侧脸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
郑天冬的手段粗暴而有效，他确实“制造”了机会，将这层窗户纸，用最直接的方式，捅了一个大窟窿。
左航接住了郑天冬的考验，也逼出了韩北最真实的心意。
这一局，他虽然狼狈，却是妥妥的赢家。
冰冷的空气一阵阵涌动着。两人又陷入绝对的安静之中。
就在左航以为韩北会继续沉默时。韩北却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混在冰冷的空气里，几乎听不真切。“左航，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连自己喜欢谁，都不敢认的懦夫？”
这句话不像回答，更像是询问。带着韩北特有的骄傲和冷静。
没等左航回应。韩北再次开口。
“我既然说了，就不会否认。”他终于侧过脸，“只是左航，你想清楚，和我牵扯不清，意味着无尽的麻烦。我的身份，我的家族，还有……我舅舅那样的人。”
他微微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这样才能支撑他说下去：“现在抽身，还来得及。这扇门打开后，今晚一切，我可以让它从未发生。我可以送你离开陆城，回你的海城。”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地将选择权交到左航手里，同时也将自己最深的顾虑摊开。
左航凝视着他，尽管脸色苍白，嘴角却扯出一个痞气的笑意，“我左航看上的，从来不怕麻烦。你的身份、家族、甚至你舅舅……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你。”
他顿了顿，看着韩北依旧紧锁的眉头，“韩北，我从不后悔可能喜欢你这件事，我只后悔……没早点把你从你那套规矩里撬出来。”
左航的声音清晰温柔，却透着一丝虚弱。
韩北清楚地感受到左航体温的低凉和身体的细微颤抖。
这感觉让他心头一紧，忽然意识到，左航的情况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糟糕。这个认知瞬间冲散了他大部分的羞窘，只剩下担忧。
左航将头靠在韩北肩上，似乎想汲取一点温暖。
却忽然察觉到韩北的视线微微偏转，不再是落在他身上，而是定定地锁住了冷库角落上方某个不起眼的阴影处。
左航顺着韩北的目光极快地瞥了一眼，心中立刻了然——那是一个伪装过的微型摄像头镜头反射出的极其微弱的红光，若非刻意寻找或像韩北这样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极难察觉。
韩北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极其锐利，之前的迷茫、窘迫甚至那丝纵容都瞬间褪去，恢复了左航所熟悉的，属于韩北那种冷静和冷厉。
舅舅的试探，他可以理解，但这种持续的监视，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去看左航，只是轻轻动了动被左航握着的手。左航会意，虽然贪恋那点肌肤相触的暖意，但还是默契地松开了手指。
韩北的动作很快。
他甚至没有完全站起身，只是就着半靠墙的姿势，手臂猛地一甩！一道不知何时从冰冷的地面上抠下的一小块尖锐冰凌，如同利箭，精准无比地射向那个角落！
“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碎裂声传来，角落里那点微弱的红光应声熄灭。
整个动作干净利落。
左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欣赏韩北的敏锐和果决，更心动于韩北这近乎本能的保护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