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日,韩东便体会到了什么叫“温水煮青蛙”,什么叫“钝刀子割肉”。
他在黑道经营多年的几条线被连根拔起,几个最得力的钱袋子要么人间蒸发,要么身陷囹圄;官场上那座最大的靠山,一夜之间被双规调查,树倒猢狲散;家族内部,那些原本趋附于他的旁支和管事,要么突然变得沉默,要么就悄悄递话,表示“不便再参与两位少爷之间的事”。
韩东本人焦头烂额,他试图反击,却发现自己每次反击,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韩北根本不与他正面冲突,但他的人、他的关系、他的根基,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土崩瓦解。
韩北没有违反父亲的“禁足令”,他甚至很少出院落。但他运筹帷幄,冷静地发出一道道指令,每一步都打在韩东的要害上,狠、准、稳。
更让韩东憋屈的是,他抓不到韩北任何把柄!
税务检查程序合法;廉政公署收到的是匿名举报;
得力手下被废,现场没留下任何指向韩北的线索;
货物被抢,更像是江湖仇杀黑吃黑。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韩耀庭默许韩北“解决麻烦”的框架内,甚至可以说,韩北“很有分寸”,根本没动用韩家的明面力量,用的全是阴私手段,让韩东吃尽了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韩东不甘心,他想去找父亲哭诉,却被韩耀庭的管家拦在门外:“大少爷,老爷说了,兄弟间的小摩擦,自己处理干净,别闹到台面上,让外人看笑话。”
一句话,堵死了韩东借势父亲的路。韩耀庭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你们斗可以,但别把家族拖下水,谁没本事,谁就认栽。
韩东这才真正慌了,他意识到,韩北这次回来,不再是以前那个虽然厉害但还是会顾全大局的韩北了。
现在的韩北,行事毫无顾忌,手段狠辣果决,而且心思缜密得可怕!
韩东暴跳如雷,“韩北!你够狠!”他双目赤红,没想到韩北一回来就下此重手,而且手段如此老辣,几乎招招打在要害。
“我就不信,他韩北真能为了一个手下跟全家翻脸!”
韩兴义的书房内,气氛压抑。
韩东早已没了平日伪装的斯文,他像一头输红了眼的赌徒,将一叠记录着损失的文件狠狠摔在紫檀木书桌上,纸张纷飞。
“三叔公!您看到了!他韩北一回来就下这样的死手!这哪是兄弟争斗,这是要我的命!”
韩东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他这是根本没把韩家的规矩放在眼里,没把您放在眼里!”
韩兴义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盘着一串油光发亮的紫檀佛珠,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凝重。
他比韩东看得更深,韩北这一系列动作,快、准、狠,且几乎不留痕迹,展现出的实力和决断力,远超他的预期。
这不仅仅是报复,更是一种清晰的宣告:我回来了,并且拥有改变格局的力量。
“一个聋子,真以为在外面混了几年就能翻天了?”他刻意加重了“聋子”两个字,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和怨毒。
韩兴义撩起眼皮看了韩东一眼,对他这种口舌之快并不赞赏,但也没有斥责,只是淡淡道:
“慌什么。”韩兴义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损失确实不小,但还动摇不了你的根本。韩北此举,看似凶猛,实则仍在‘清理门户、惩戒越界’的范畴之内。耀庭既然默许,我们若此刻跳出来硬碰硬,既不占理,也落了下乘。”
“难道就这么算了?”韩东冲到书案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死死盯着韩兴义,“他一个身有残缺的废物,凭什么在韩家如此张狂?!”
韩兴义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对韩东这种沉不住气的表现略感失望。
如此心性,如何能与那个步步为营、杀伐决断的韩北抗衡?
“他就是为了那个叫零九的杂碎!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手下,他就是一个疯子。”韩东继续低吼,试图为自己的失败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韩兴义终于抬起眼皮,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里精光一闪:“他没疯。他比你看得清楚。他现在做的就是告诉你,也是告诉所有人,动他的人,就是动他的逆鳞,代价就是他现在做的这些。这是在立威,”
“立威?拿我立威?!”韩东气得发笑,笑容扭曲,“我就不信,他韩北真敢为了一个手下跟全家翻脸!父亲也不会允许他这么胡闹下去!”
“韩耀庭……”韩兴义念着家主的名字,语气微妙,“他既然默许了韩北‘解决麻烦’,就意味着在一定限度内,他不会插手。他韩北用的,可都不是韩家的明面力量。你抓不到他任何把柄,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这说明,他在外面经营的力量,早已自成体系,深不可测,不管他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要他还在耀庭划定的‘游戏规则’内玩,你跑去哭诉告状,反而显得你无能。”
韩东的脸色更加难看:“那我们就这么忍着?看着他一步步把我的人全拔掉?”
“忍?”韩兴义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当然不能忍。但要想办法,动脑子。韩北的弱点,很明显。”
韩东立刻追问:“什么弱点?”
“他太重感情,这就是他最大的软肋!一个重情的人,在韩家这种地方,注定走不远。”。
韩兴义缓缓道,“零九是一个,他身边那个形影不离的王强,还有他的那些手下,都是他的软肋。打蛇打七寸,既然他为了零九能发疯,那我们就让他……更疯一点。只要他先越界,亲手捅破了韩耀庭划下的那道红线……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韩耀庭自然容不下他。”
闻言,韩东勉强冷静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三叔公说的是。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的人下手太狠,我们很多线都断了。”
韩兴义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断了的线,可以再接。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他下一步想做什么。他剪除你的羽翼,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一定会动你在家族内部的根基。目标,很可能就是我。”
韩东心中一凛:“他敢动您?”
“有什么不敢?”韩兴义冷笑一声,“他现在占着理,零九的事,是你越界在先。家主默许他报复,只要不波及家族根本,他怎么做都行。动我,未必是直接对我下手,但一定会想办法削弱我的影响力,让你彻底失去依仗。”
他看向韩东,眼神深邃:“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急着去修补那些已经被打掉的破烂。而是要以静制动,等他出招。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敢不敢把这天捅破……”
就在两人密谋,商讨着如何针对韩北的“软肋”和“缺陷”下套,如何激怒他让他失控时,
书房门被轻轻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