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北的这句话，让左航如鲠在喉，很是难受。
“可是，这一切都被你毁了！”
“左明……他该死……”
韩北的声音虚弱却清晰，他垂下眼。
意识在剧痛失血和极寒的交替侵袭下，摇摇欲坠。他的呼吸变得极其困难，破碎而急促。
他没有去看左航气氛的脸，侧头看向一旁的血袋，看向那袋属于自己，却即将成为祭品的鲜血。
脑海里浮现出尹道元和阿猫阿狗的脸，韩北人生中，对他真心的不多，尹道元阿猫啊狗，他们虽然认识不久，却是真心实意地对韩北好过。
也是韩北人生中，寥寥几个曾给过他真心和温暖的人。
所以韩北不希望他们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临死之际，他不能连累他们陪葬。
他全部意志力都用在了对抗身体的虚弱，强迫自己维持着跪姿，脊梁甚至试图挺直一分，对抗那不断拉扯着他坠入黑暗的冰冷。
尽管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前后摇晃。
剧烈的眩晕一波波冲击着他的大脑，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发黑。
左明那冰冷的牌位在视野里晃动扭曲。
就在韩北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完全吞噬，身体摇摇欲坠之际——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毫无预兆地打破了死寂！
一颗子弹精准无比地击穿高墙上狭窄的玻璃，直射左明牌位！
“啪嚓——！！！”
木屑纷飞！那象征着左航刻骨仇恨的牌位，在子弹的冲击下瞬间四分五裂，化作一地碎片！
左航瞳孔骤然收缩，惊骇和暴怒同时炸开！他猛地抬头望向子弹来处！
“砰——！！！”
第二声枪响接踵而至！这一次，目标清晰无比——左航的心脏！
子弹撕裂空气，带着必杀的意志直射而来！
跪在地上的韩北，在第二声枪响炸开的瞬间，心脏几乎停跳。
他听出来了！是零九！是零九的枪！零九违背了组织的铁律！他不仅没有杀自己，反而调转枪口对准了左航！这是彻彻底底的背叛！是自绝于组织！是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真正死路！
零九为了他……竟选择了背叛组织！？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韩北濒死的脑海里炸开！背叛组织的下场，他比谁都清楚！零九会死得无比凄惨！会被组织像碾死蚂蚁一样碾死！
“不……不能！！”
韩北也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骇人的力量，完全不顾手腕被手铐磨破皮肉，不顾胸口插着的导管和剧烈失血带来的致命眩晕，身体猛地向左航扑去！
他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挡在了左航的身前！
“噗嗤！”
子弹打进血肉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因为韩北这拼死一扑的剧烈动作，那根原本插在他心口静脉里的导管被猛地拉扯，而撕裂了血管！
韩北所剩不多的鲜血，不再仅仅通过导管流出，而是直接从心口那个被切开的手术创口里汹涌地冒出来，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滚烫的冲击力狠狠撞过韩北的脑袋，他甚至能感觉到高速旋转的弹头撕裂皮肉，擦过头骨的剧痛和灼热感！鲜血瞬间在他苍白的额角绽开！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地倒向身后。撞在左航身上。
左航被这巨大的震惊，震住了。
他下意识地接住倒下的韩北，手掌瞬间被对方额角流出的鲜血染红。
他低头，看着怀中那张被鲜血浸染了无生气的脸。
他死死盯着韩北额角狰狞的伤口里不断流出的鲜血，浸染了他半边脸颊和脖颈。眼中翻涌的不再是纯粹的恨意，而是混杂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个他恨之入骨，一心要折磨至死的人，竟然在最后一刻，用身体替他挡下了那颗……子弹，
“为什么……”左航像是在问怀中奄奄一息的韩北，又像是在问自己。
“老板！！！”长青的嘶吼伴随着撞门声响起。他破门而入，看到房间内的景象时，瞬间僵在原地，倒吸一口冷气！
满地的鲜血，碎裂的牌位，跪在血泊中的左航，以及头部中枪，生死不知的韩北！
“狙击手！别墅东侧高地！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抓活的！！”左航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疯狂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恐惧的急切，他朝着长青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抓活的！听见没有！我要知道是谁！立刻！马上！”
长青从未见过老板如此失态的模样，那眼神里的东西让他不寒而栗。他不敢有丝毫迟疑：“是！老板！”他立刻对着耳麦狂吼，带着人如潮水般冲出别墅，留下几个保镖持枪警戒。
左航伸出手，探向韩北的脖颈。
指尖下，传来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搏动。极其缓慢，极其微弱，却奇迹般地……还在跳动！
左航拂开韩北额角被血黏住的碎发，露出那道狰狞的伤口。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虽然那颗子弹穿过了他的额头，造成了毁灭性的创伤，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它似乎并未立刻夺走他的生命，只是将他更快地推向了死亡的边缘。
看着韩北苍白的脸，和心口上一片鲜红的血液。左航愣然着。
原本，他就是要死的……
原本就是要献给左明的祭品……
左航的目光扫过左明那破碎的灵位，楠楠道：“韩北，你欠左明的，欠佐家的一条命……还清了。”
在望向左明破碎的灵位时，左航的目光，被地上那颗穿透了韩北头颅，擦着他的脸颊，最终嵌在碎裂大理石里的子弹弹头死死抓住！
弹壳的型号，纹路……
他用刀扣出那颗沾着血的子弹，拿在手里仔细观察着。
尤其子弹上那独特的膛线擦痕…………与他弟弟左明尸体上取出的那颗……居然一模一样！
这颗子弹？不是韩北专用的吗？
那个狙击手……为什么要用和韩北一模一样的子弹？
是巧合……
左航从不信巧合。
那些狙击手为了凸显自己的特殊，根本不会用一模一样的子弹？
左航看着手里的子弹，愣住了……
一个惊雷般的念头，狠狠劈进左航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