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首相官邸。
会议室内烟雾缭绕,但在座的各位也都是老烟枪了,区区一点二三四五手烟,简直就是浮云。
“八嘎!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条件!”陆军大臣杉山元猛地一拍桌子,“这是帝国的耻辱!”
外相广田弘毅语气同样坚决:“诸君,请认清现实。莱州湾的部队最多还能支撑三天。如果现在不谈判,等他们全军覆没,我们连眼前的条件都争取不到。”
“可是这个周辰,他提出的条件比魔鬼还要苛刻!”
海军大臣米内光政咬牙切齿地说,“赔款数额堪比《马关条约》,还要我们在本土推行中文教育,这、这简直就是文化殖民!”
“中文教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能学英文,就不能学中文吗?”一个政府官员弱弱地说着。
他这话倒是没引来太多的反对,学习强者,本就是他们大日本帝国最优良的品德。
这回打输了,就算没有这样的条约,他们也打算好好的向先锋军学习一下。
只不过被他们一直压制的中国人,现在反过手骑在他们的头上,从这个苗头出现到落地成为现实,不过区区一两年的时间。
就算心态再好的人,一时半会也难以接受。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首相林铣十郎终于开口:“那么,前线的实际情况究竟如何?”
参谋总长闲院宫载仁亲王沉重地叹了口气:“很糟糕。第8师团已经失去联系,第14师团仅剩不到两成的兵力。
最可怕的是,先锋军的装甲部队已经发起了大规模的攻势,帝国的军队仅凭血肉之躯,根本难以抵挡这些钢铁怪物。”
“那就继续打!”杉山元激动地站起来,“帝国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们可以在本土组建新的师团......”
“够了!”广田弘毅打断他,“杉山君,请你告诉我,组建新师团的武器装备从哪里来?兵员从哪里来?更重要的是,时间从哪里来?”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寂静。
突然,企划院总裁铃木贞一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即便要谈判,也不能单独和中国人谈。应该把英美法等国都拉进来,利用国际舆论向他们施压。”
“来不及了!”广田弘毅摇头叹息,“等我们走完外交程序,莱州湾的将士早就......”
“卖国贼!”杉山元突然暴起,指着广田的鼻子骂道,“你们这些外交官,整天就知道卑躬屈膝!”
“马鹿!”广田也忍不住回敬道,“你们这些军人,把国家拖入战争深渊,现在还要执迷不悟吗?”
会议室内顿时吵作一团,主战派和主和派互相攻讦,人均开口就是马鹿,撸袖子挽胳膊,扯领子抽皮带,场面几乎失控。
就在这混乱之际,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参谋军官面无血色地冲进来,甚至忘了行礼:“首相阁下!前线急电!莱州湾......莱州湾失守了!”
闲院宫载仁亲王一把抢过电报,最后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完了......三十万将士......全完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杉山元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米内光政痛苦地闭上双眼,铃木贞一不住地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只有广田弘毅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智,他转向林铣十郎,声音沙哑地说:
“首相阁下,现在......我们连谈判的筹码都没有了。”
林铣十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去谈吧,谈出什么结果都行,帝国,帝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南京,黄埔路官邸。
夜已深沉,书房里的台灯却还亮着。
常凯申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自从重新执掌大权以来,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委座,急电!”陈布雷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书房。
常凯申缓缓睁开眼,眉头微皱:“什么事这么慌张?”
“济南......济南发来明码通电......先锋军宣称......山东战役已经结束,先锋军大获全胜。”
常凯申猛地坐直身子,“什么?这不可能!先锋军赢了”
他猛地抓过电文,看到电文上那一个个往日极为熟悉的番号,一个让他心惊胆战的番号,在他眼里,他们是强大的象征,是他心中难以逾越的高山。
如今却被先锋军踩在了脚下,而且还是一脚踩的稀烂。
那么这些年,他到底在敬畏什么?
他突然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皮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刺耳。
“日本人,就这么完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战争不是过家家,不是简单的赌博梭哈,就算输也不可能输得一干二净。”
他猛地转身,盯着陈布雷,“这一定是假消息!周辰在虚张声势!”
陈布雷低下头:“委座,我们已经多方核实。英美使馆也确认了这个消息,他们的武官亲眼在莱州湾看到了日军的残骸......”
常凯申颓然坐回椅子上。台灯的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格外苍白。
“两天,就差两天,如果先锋军能早两天发起反击,我也就不至于趟这趟浑水!”
他突然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周辰!你算计得好狠!”常凯申咬牙切齿,“你故意等到我的部队全军覆没,等到我亲自出山,才放出这个消息!”
陈布雷小心翼翼地说:“委座,现在外界都在传言,说我们......说我们押错了宝......”
常凯申没有回答。就在两天前,他还在为重新掌权而沾沾自喜,以为可以借着日军的攻势挽回颓势。可现在......
“完了,这一次,我们输得彻彻底底!”
窗外,一轮残月挂在空中,冷冷地照着这座六朝古都。
常凯申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道:“汪兆铭那边有什么反应?”
“汪院长......他已经闭门谢客三天了。”
常凯申冷笑一声:“他倒是聪明,知道躲起来。”
可是他自己呢?这个烂摊子,终究还是要他来收拾。
“委座,现在该怎么办?”陈布雷小心翼翼地问。
常凯申沉默良久,最终长长叹了口气:“等天亮吧。天亮之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看我们的笑话。”
都怪汪兆铭,都怪何应钦,能多坚持两天,他都不至于这么早出山了。
成都,刘公馆。
刘湘摇着蒲扇,仔细端详着手中的整编方案。先锋军使者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品着盖碗茶。
“报告!”副官快步走进客厅,将一份密电呈到刘湘面前,“南京急电,常凯申委任司令为海陆空军副司令,兼西南绥靖公署主任。还许诺把重庆、湖北、贵阳都划归我们管辖。”
刘湘挑了挑眉,把电报往桌上一放:“常凯申被逼急了,倒是很大方。”
使者轻轻放下茶碗,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刘司令不妨考虑答应,说不定能效仿当年的刘皇叔,与东吴结盟,三分天下。”
刘湘哈哈大笑:“我可比不得刘玄德。周司令更不是曹孟德。再说,没有诸葛亮,怎么三分天下?”
他收敛笑容,正色道,“这个整编条件,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没得商量。”使者的语气温和却坚定,“今后国策已定,文武分职。您要么选择集团军司令,要么选择四川省长。”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以后的省市级干部,都会采用异地任职原则,一把手尽量不用当地人。您有机会当省长,已经是破例了。”
刘湘皱起眉头:“那要不给第十六集团军多加一个军?凭什么第十一集团军能有四个军,我这个十六集团军只有三个军?”
“情况不同。”使者摇头解释,“傅作义将军直面日寇,自然要尽可能增强战力,四川周边已经没什么大仗要打了。”
“那西南局第一书记呢?”刘湘不甘心地追问,“为什么我连提名都没有,你们就直接内定了?”
“您不要觉得他们级别高就一定权力大。”使者耐心解释,“这些书记只能制定宏观战略,对官员进行监督。对具体事务却难以插手。”
他直视着刘湘的眼睛,“几个大区书记的选拔极为严格,能成为候选人的,都是人中龙凤。不是说您不能参选,而是竞争对手太强,您去了也基本是铩羽而归。”
“你这一说,我就不服气了。”刘湘坐直身子,“现在到底是说,当了这个西南局书记......”
“西南局的第一第二书记您应该也认识。”使者打断他的话,“刘、邓。”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蝉鸣声越发刺耳。
刘湘长叹一声,蒲扇在掌心轻轻拍打。
“我建议您......”使者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不要在细枝末节上纠缠太多时间。要是您成为最后一个归顺的军阀,在周司令那里留下坏印象,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他微微欠身,“好了,言尽于此。您好自为之。”
使者转身离去,脚步声渐行渐远。刘湘独自坐在客厅里,望着桌上那份密电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