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段时间里,淮北纵队各师除了留有少量的预备队以外,都对正面的国民党军展开了迅猛的攻击。
在火炮掩护下,一批批的战士冲入了国民党的阵地,双方刺刀见红,战场上很快便是尸横遍野。
国军将士不是没见识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但那往往是红军在穷途末路之时的殊死一搏。
那时,他们还能够占据火力方面的优势,扬长避短,依靠枪林弹雨来消灭红军的血肉之躯,而红军所能依靠的只有钢铁般的精神。
但现在红军也拥有了枪林弹雨,他们可没有钢铁般的精神,国军的前沿部队很快就垮了下来,甚至还带动着二线阵地里的国军向后溃退。
要不是国军早就在前线设置了督战队,整个徐州外围阵地怕是一两天就要丢个精光。
与此同时,在徐州第一兵团司令部内,何应钦和参谋们多番商讨之后,认为先锋军最有可能的主攻方向有三,一是徐州,二是新安镇,三是宿县。
这里面风险最大,收益也最大的目标是宿县,拿下了宿县,截断了津浦铁路,就切断了国民党20万大军的退路。但随之而来,就是国民党20万大军的疯狂反扑。
新安镇和徐州都很有可能,先锋军一旦拿下新安镇,就能够将党国大军一分为二,然后逐个击破。
但根据目前的战况,何应钦认为先锋军联合红军,就是要集中优势兵力,一口气将徐州给啃下来。
只要打下了徐州,就能彻底摧毁第一兵团的指挥枢纽,从而奠定这场战争的胜利。
所谓病急乱投医,正常情况下,哪怕是局势恶劣何应钦都能够保持冷静,但当他发现敌人想要实行斩首战术之时,在生存危机的刺激下,他也不可避免地出了昏招。
于是,驻扎在宿县的黄杰所部接到了北上的命令,由驻扎在蚌埠的第10师李默庵部接替他的防区。
由于红16师一直威胁着宿县的安全,为避免这一军事要地被红军所夺,黄杰部至少要留一个师要等到李默庵前来会合之后才能出发,这样能够第一时间前往徐州支援的兵力便只有两个师。
担忧兵力不够,何应钦又将目光瞅向了东边……
新安镇,第七十一军军部。
宋希濂接到何应钦从徐州发来的急电,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失声惊呼:“什么?徐州危急!”
这声惊呼让指挥部里的所有参谋人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
电文内容很简单:红军主力疑似在先锋军支持下猛攻徐州西线,第七军压力巨大,命你部与第二十五军火速回援徐州。
命令很清楚,但宋希濂的指挥部却瞬间陷入了两难。
参谋长拿着电文,眉头紧锁:“军座,我们现在一走,海州方向的关麟征他们可就……”
话没说完,但意思所有人都明白——此刻撤退,无异于将正从东面赶来的关麟征、樊松甫两个军侧翼暴露,若是先锋军趁机追击,后果不堪设想。
“违抗军令是绝对不行的,”一位作战参谋说道,“可就这么直接撤了,岂不是把袍泽往火坑里推?”
指挥部里争论片刻,谁也拿不出万全之策。
宋希濂思忖再三,最终做出决定:“将总座电令原文,转发给关麟征。并附上我的询问:当前局势下,我部该如何行动?”
电报发出后,指挥部在焦灼中等待。
没过太久,关麟征的回电就到了,内容干脆利落:“徐州乃根本,不可有失。建议两军各留一个精锐师固守运河浮桥及辎重,主力立即轻装简从,全速驰援徐州。我部将加快行军,向你们靠拢。”
看到回电,宋希濂不再犹豫,立刻下令:“就按关军长的意见办!命令部队,除必要守备兵力外,舍弃一切重型装备与累赘物资,即刻向徐州开进!”
随着先锋票在江南各省的渗透,国民政府的金融和财政已趋近于崩溃,国军虽然也能称得上是瘦死的骆驼,起码比那些军阀部队要富有。
但中央拨付的军费日渐萎缩也是个不争的事实,这也是为什么关麟征在舍弃部分辎重的时候还会有点犹豫不决,实在是现在丢得痛快,日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补充回来。
而宋希濂和董钊就不一样了,他们俩的辎重相当于是借给了关麟征和樊崧甫,或者说是在他们手中保管。
不管以后能不能要回来,肉都烂在了锅里,丢起来自然不心疼。
而早已架设好的数座运河浮桥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宋希濂与董钊的4个师,在命令下达后迅速行动。
庞大的队伍轻装疾进,利用浮桥快速渡河,竟在一天之内越过了运河天堑,踏上了通往徐州的驰援之路。
次日,运河之上,数座浮桥横跨两岸,国军的队伍正秩序井然地向南行进。
士兵们肩扛步枪,骡马拖着辎重,在工兵指挥下快速通过。
虽是大军撤退,却不见丝毫慌乱,显示出这支中央军主力的训练有素。
岸边一处高地上,第九十八师师长夏楚中正陪同关麟征、樊嵩甫观察渡河情况。
“也多亏你们早早建好了这几座浮桥。”关麟征举着望远镜,语气中带着赞许,“如今数万大军得以畅通无阻。”
夏楚中却神色凝重:“军座,依卑职看,咱们撤退的速度还得再快些。若是被先锋军缠上,恐怕......”
“怎么快得起来?”樊嵩甫打断道,“这么多后勤物资需要运送。再说徐州方向虽有危急,但宋军长和董军长已经回援了,我们也不必太过着急。”
关麟征敏锐地察觉到夏楚中话中有话,转头问道:“楚中,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军座,我们驻守在新安镇以北的部队连连告急,进攻他们的敌军数量激增,看番号已不止先前的小股骚扰部队。卑职怀疑......先锋军有意集中主力,想要先吃掉我们。”
樊嵩甫闻言一惊:“会不会是前线谎报军情?先锋军的主攻方向不应该是徐州吗?怎么会奔着我们来了?难道他们想一口气吃掉我们整个第一兵团?”
“不会,负责前线指挥的那个团长是我的嫡系,他也是出了名的办事严谨认真,这些军情千真万确!”
现场一时间陷入沉默,关麟征脸上的从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思索。
他手中的马鞭无意识的在左手手心轻轻拍打着,脸色越来越差,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敌人大张旗鼓的打徐州不过只是佯攻,其真实的目标是处在野外的我们!”
此刻,关麟征的脸上再无那种胸有成竹的自信,立即对身旁参谋喝道:“地图!”
参谋迅速摊开作战地图。关麟征俯身细看,手指沿着撤退路线移动,最终点在一个地名上:“曹八集!这是我们撤退的必经之路。必须立即派一支精锐抢先占领此地!传我命令,就是人死光了,也得给我守住曹八集!”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两位同僚:“传令各部,立即轻装急行。辎重能带则带,不能带的就地销毁。我们必须抢在先锋军合围之前,与徐州主力会合!”
几乎就在关麟征于运河边做出决断的同时,远在数十里外,刚刚转移位置的淮海兵团司令部里则是另一番景象。
指挥部里一片忙乱,士兵们搬着东西来来往往,刚刚架设的电线在地面上蜿蜒,几个士兵正踮着脚把巨大的作战地图挂在墙上。
谷盈站在半展的地图前,目光沿着陇海铁路线缓缓移动,最后死死地钉在曹八集这个地名上。
另一边,通讯兵满头大汗地调试着设备,突然喊道:“接通了!喂,182师吗?这里是兵团司令部,请你们师长接电话!”
闻听此言,谷盈大步走来,一把接过话筒:“我是谷盈,你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话筒里传来模糊的汇报声,谷盈的脸色骤然沉下:“什么?邳县?谁让你们去县城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截住敌人的退路。你给我听好——”
“不惜一切代价占领曹八集!不惜一切代价占领曹八集!哪个失职,军法从事!”
接到命令的182师长不敢怠慢,于是就祭出了先锋军的赶路绝招——他下令把后勤部队所有的车辆都给征集起来,让一个团的士兵携带必要的武器弹药先行出发,抢先占领曹八集,而后构筑防御工事,死守待援。
等先头部队出发之后,其余各团也开始加快了行军速度。
后勤部队被留在了原地,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粮食弹药,感觉今天的风儿格外的喧嚣。
不过他们的忧虑并不会持续太久,民兵团很快就会跟上来,虽然民兵团本身也没有携带太多的马匹车辆,但人多了,起码能够增加安全感。
最多过个一两天,后方的支前民夫就会推着独轮车将这些物资运到前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