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左臂上,那个冰冷的“7”烙印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痛感深入骨髓,第五卷崩盘末日的破碎幻象,在金属纹路间明灭闪烁。
现实世界倒计时的滴答声,仿佛直接敲打在林夏的太阳穴上,越来越响,越来越急。猩红的数字,在她机械左眼的边缘视野疯狂跳动:
[00:15:33]
[00:15:32]
[00:15:31]…
时间,快流干了。
像沙漏里最后的几粒沙。
“缝合者”站在不远处,手中紧握着那截暗红的“7”横痕,如同握着烧红的匕首,末日幻象在他指缝间流淌。
他盯着林夏左臂的烙印,又看向虚空中那巨大的、空白数字段仍在微弱闪烁的ISbN书号,眼神是淬了毒的冰与火。
“没时间犹豫了,作者。”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残酷的平静,“你的‘库存’,该清仓了。”
“库存?”林夏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倒计时的秒针。
“那些…没写完的、废弃的、被锁在‘草稿箱’里的…章节碎片。”
“缝合者”的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的空间——散落的样书残页、刑柱倒塌后的光屑、同人涂鸦的污痕、甚至标点爆炸留下的规则焦痕…“它们占着‘内存’,浪费着‘空间’。烧掉它们,榨干最后一点‘存在燃料’,或许…能给你的现实续上几秒。”
焚烧…章节?换取…时间?
林夏感到一阵荒谬的恶心。她的故事,她的过往,她的挣扎与痛苦,最终要像废纸一样被投入火炉,只为买几口苟延残喘的空气?
[00:07:19]
[00:07:18]…
倒计时像绞索勒紧了脖子。
“怎么…烧?”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缝合者”没有回答。他猛地抬起那只握着“末日横痕”的手,暗红的“7”如同引信,狠狠戳向虚空中那巨大的ISbN书号空白段!
嗡——!!!
整个空间剧烈震颤!ISbN编码的白光瞬间被染上一层不祥的暗红!那沸腾的数字空白区域,猛地裂开一道漆黑的、边缘流淌着熔岩般暗红光芒的豁口!豁口深处,传来纸张被无形火焰舔舐的猎猎燃烧声,和无数微弱的、充满怨念的文字悲鸣!
“草稿箱…焚化炉,开了。”
“缝合者”的声音在震荡中传来,冷酷无情,“把你的‘库存’,丢进去!烧一章,买一天!动作快!时间不等人!”
豁口散发着恐怖的吸力,仿佛连接着宇宙的焚尸炉。林夏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脊柱书页,看着上面那些刑柱的根部、同人涂鸦的残迹、焦虑兽啃噬的伤疤…这些都是她“已发布”的章节,是支撑她存在的锚。而“库存”…是更深层、更破碎的东西。
她咬紧牙关,机械左手(烙印“7”的位置灼痛难忍)猛地按在自己心口!不是物理的接触,是意识的深潜!去触碰那些被她遗忘、废弃、锁死在意识角落的…故事残渣!
一段被腰斩的支线:关于一个在第三卷开头就莫名消失的配角,只留下半句模糊的遗言草稿。
一个废弃的设定:第四卷某个反派最初的、更黑暗的起源故事,因太过残酷而被封印。
一处被彻底推翻的大纲:第五卷某个关键转折点的原始版本,充满了逻辑漏洞和幼稚的幻想。
甚至…是第七卷被焚毁前,她试图抢救出来的、关于叶川机械臂质检真相的…半页焦糊笔记!
(这念头闪过时,左臂的“7”烙印猛地刺痛!)
“就是这些了…烧吧!”
林夏在意识中嘶吼,将那团混乱、痛苦、带着失败气息的“库存”概念,狠狠拽了出来,朝着豁口丢去!
第一团无形的“库存”投入豁口!
轰!
豁口内暗红光芒暴涨!猎猎的焚烧声陡然激烈!无数扭曲的文字虚影在火焰中尖叫、挣扎、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
滴!
林夏机械左眼边缘那猩红的倒计时数字,猛地跳回!
[00:07:19]
[00:07:20]
[00:07:21]…
时间…真的倒流了!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几秒,但那股勒紧脖子的窒息感,确实松了一丝!
“有效!”“缝合者”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紧绷,“继续!烧!”
尝到了甜头(或者说毒药),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恶心。林夏红着眼,机械左手如同贪婪的挖掘机,疯狂地在自己意识深处挖掘那些被遗忘的“废稿”!
烧!一段关于“暮影”最初模糊形态的、被判定为“过于晦涩”的描写草稿!火光吞噬,倒计时跳回:[00:08:05]
烧!一个废弃的、关于“观测者”可能是某个已死角色的疯狂猜想!灰烬飘散,倒计时跳回:[00:09:47]
烧!一段她最初构思“同人脊椎”时画下的、极其幼稚可笑的机械结构草图!火焰升腾,倒计时跳回:[00:12:33]
烧!烧!烧!……
每烧一章“库存”,就换来一天(24小时)的现实倒计时回拨!焚化炉豁口贪婪地吞噬着她的过往,她的失败,她不敢面对的边角料。林夏像个疯狂的赌徒,押上自己的记忆残骸,换取一点点喘息的筹码。
“缝合者”紧盯着焚化炉的火焰和不断回拨的倒计时,眼神狂热。他在计算,在评估这“燃烧效率”。
当林夏的意识几乎被掏空,最后一段关于“第一卷最初结局”——一个充满阳光和虚假希望的、被她亲手撕碎的结局草稿——被投入豁口,换来倒计时跳回到[03:14:22]时…
焚化炉豁口内,那猎猎的焚烧声突然变了调。
不再是单纯的毁灭。
火焰的呼啸声中,夹杂进了一种…微弱、稚嫩、却带着无限生长渴望的…啼哭?
豁口内翻腾的暗红火焰和文字灰烬,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开始剧烈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缓缓沉淀的灰烬漩涡!
漩涡中心,一点纯净的、仿佛初生晨曦般的乳白色光芒顽强地亮起,穿透了厚重的灰暗!
“那是什么?”林夏喘息着,左臂烙印的灼痛似乎都被那点纯净的光芒吸引。
“缝合者”的呼吸也屏住了,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灰烬…在孕育?!”
漩涡沉淀,光芒收敛。
一本…极其微小的、只有巴掌大的“书”,从灰烬漩涡的中心缓缓飘落出来。
它甚至不能被称作书。
更像是一团柔软的、由半透明乳白色光晕包裹的…胚胎状物质。胚胎表面,流淌着极其淡雅、不断变幻的墨迹纹路,像原始的血管,也像最初落笔的草稿线条。它没有封面,没有装订,只有一种纯净的、等待书写的“初始”气息。
它悬浮在焚化炉豁口下方,散发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如同风暴过后幸存的第一颗种子。
“第二卷…”“缝合者”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颤抖,“…序章的草稿…婴儿形态!”
林夏怔怔地看着那团小小的、散发着新生光芒的“书之胚胎”。
焚烧了无数痛苦的过往、废弃的残渣,最终在灰烬余温中诞生的…竟是这样一个脆弱而纯净的开始?
她下意识地伸出那只烙印着“7”、连接着叶川断臂与第五卷末日的冰冷机械左手,想去触碰那新生的序章。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乳白光晕的瞬间——
噗!
焚化炉豁口猛地向内坍缩,消失不见!巨大的ISbN书号也瞬间黯淡、隐去。仿佛完成了“库存清算”的使命。
只剩下那团小小的、婴儿般的第二卷序章草稿,静静地悬浮在狼藉的空气中,散发着微光。
林夏的指尖停在了半空。
机械左眼边缘,猩红的倒计时冷酷跳动:
[03:14:21]
[03:14:20]…
时间,依然在流逝。
新卷的序章,已在旧卷的灰烬中降生。
但怀抱它的手,却烙印着上一个轮回的断臂与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