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华站在阁楼上观望,双手扶着栏杆,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木质表面。
楼下,数百名少年在吴家武师的指导下练习莽牛拳的基本架势。他们动作生涩,却格外认真,呼喝声此起彼伏。
喝!哈!整齐的喊声回荡在县城上空,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一个月过去,效果立竿见影。
城南的流民区已经建起整齐的茅屋,新开垦的田地里,嫩绿的苗芽破土而出,在阳光下舒展着叶片。
每天清晨,都能看到成群结队的少年跑步出城,在河边空地上练拳。他们的脸色不再蜡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这日清晨,吴国华正在校场检阅进步最快的三十名少年。这些少年站得笔直,胸膛挺起,眼中满是自豪。
突然,县尉武忠勇匆匆赶来。他黝黑的脸上布满汗珠,呼吸急促,低声道:侯爷,出事了。
今早巡逻队在城西发现五具尸体,都是被吸干精血而亡……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像是白莲教的邪功!
吴国华眼神一凛,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冰冷:带我去看。
城西乱葬岗,阴风阵阵。
五具干尸排列成诡异的五角星形状,每具尸体眉心都有一个血洞,面容扭曲,仿佛死前经历了极大痛苦。
枯黄的野草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几只乌鸦在不远处的枯树上叫着,猩红的眼睛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吴国华蹲下身,指尖轻触尸体伤口。顿时,一丝阴冷邪气顺着指尖窜上来,如毒蛇般钻入经脉。
他猛地缩回手,脸色阴沉如水:白莲教的血祭大法……看来他们已经渗透到青林县了。
武忠勇握紧刀柄,指节发白:侯爷,怎么办?
吴国华站起身,目光如刀:传令下去,全城戒严。
当夜,侯府书房灯火通明。
吴国华、吴九隆和吴文斌三兄弟围坐在桌前,桌上摊开一张青林县地图,上面用朱砂标记了几处可疑地点。
必须派出暗探,吴国华沉声道,全力搜捕白莲教余孽。
吴九隆捋着胡须,眼中寒光闪烁:这些人神出鬼没,普通衙役恐怕难以应付。
那就让武堂的弟子去,吴文斌提议,他们练了一个月莽牛拳,正好试试身手。
三人商议至深夜,最终敲定了行动计划。与此同时,青林县城内暗流涌动。
县丞赵明德鬼鬼祟祟地钻进一家药铺后院。他肥胖的身躯挤过狭窄的过道,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后院漆黑一片,只有角落里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已经按计划散播了血祭,赵明德对着黑暗中人影低声道,声音颤抖,但吴国华反应太快……
黑暗中,一只苍白的手缓缓伸出,指尖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无妨……祭品,还不够……
大梁德正二十二年,早春。晨雾如纱,笼罩着青林县的城墙。
城楼上的青砖泛着湿漉漉的水光,细密的露珠顺着砖缝缓缓滑落,在墙角积成小小的水洼。
吴国华披着墨色大氅立于城头,大氅边缘绣着的暗金云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他修长的手指搭在冰凉的城垛上,目光穿透薄雾,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
半年时光,青林县已焕然一新——
城墙加高了五尺,新砌的青砖上还留着工匠的凿痕;城垛间架设的强弩在晨雾中泛着冷光,弩弦紧绷如满月;
曾经破败的流民区如今整齐排列着青砖灰瓦的屋舍,炊烟袅袅升起;校场方向传来少年们练武的呼喝声,铿锵有力,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
侯爷,天凉了。
老管家李老童生踩着湿滑的石阶缓步走来,手中捧着的青瓷茶盏冒着袅袅白雾。
老人枯瘦的手上布满青筋,指节粗大,却稳稳地托着茶盘。茶香清冽,是今年新采的云雾茶。
吴国华接过茶盏,温热的瓷壁贴着掌心。他低头轻嗅茶香,白雾氤氲间,忽然眯起眼睛——城西官道上,几个黑影正快速移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那些人影步伐轻盈,踏过泥泞的官道竟不留足迹,显然是身怀轻功的好手。茶盏中的水面微微震颤。
去请祖父和父亲到书房。吴国华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放下茶盏,指尖在城墙青砖上轻叩三下,声音几不可闻。暗处的亲卫却立刻会意,如鬼魅般消失在城楼阴影中。
书房内,炭火盆烧得正旺。上好的银丝炭无声燃烧,偶尔爆出几点火星。
檀木书架上整齐排列的竹简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与炭火的热气混合在一起。
吴九隆听完孙子的描述,布满皱纹的手指在紫檀木桌面上缓缓画着圈。老人指腹的厚茧摩擦着光滑的桌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云霄门……终于找上门来了。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一把钝刀在磨刀石上滑动。
吴文斌冷笑一声,腰间佩剑在鞘中发出细微铮鸣。
这位平日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此刻眼中寒光闪烁,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缠绳。半年前他们损兵折将,如今还敢来送死?
不可大意。吴九隆浑浊的眼中精光闪烁,他抬头时,烛光在那双老眼中映出两点锐利的亮光,云飞扬那老狐狸既然敢来,必有倚仗。
正说话间,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鸦鸣。那声音刺破夜空,带着不详的意味。
吴国华推开雕花木窗,冷风挟着湿气灌入书房,烛火剧烈摇晃。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落在窗棂上,血红的眼珠转动,嘴里叼着一块染血的碎布。
碎布上的血迹已经发黑,上面用歪斜的字迹写着:云霄七人,潜伏城西铁匠铺。
准备迎敌。吴国华沉声道。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搓,那块血布顿时化为齑粉,飘散在风中。
城西,破旧的铁匠铺内。炉火早已熄灭,打铁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昏暗的角落里,云飞扬盘腿而坐,正在调息。
半年养伤让这位云霄门主消瘦了许多,原本红润的面容变得蜡黄,颧骨高高凸起,但眼中精光更盛,在黑暗中如两点鬼火。
他身侧站着六名门人,最引人注目的是个独眼老者。